一夜的大雨褪去了伏月的最后一抹余温。
顾漓笙下了早朝就疾步走向养心殿。
海公公见顾漓笙过来，他迎了上去。
顾漓笙向殿里扫了一眼，不见伺候的宫人。
“皇上别看了，沈姑娘说太上皇的寝宫里东西太多，不好消毒什么的，老奴也不懂，医圣收拾了一个偏殿，里面只放了一张宽大的八仙桌，还有一张桌子，太上皇随身伺候的人都守在外面，不准任何人进去。”
“医圣说咱们衣服上都有不干净的东西，想着皇上下了早朝会过来，老奴就在这里候着你。”
海公公说起没有半点委屈，只要医圣能把太上皇治好，他没有任何怨言。
顾漓笙微微颔首，他看向了屋里的沙漏。
“皇上，奴才让人把早膳送这里来吧？”四喜担心主子饿着，他试探着问道。
顾漓笙摆了摆手。
海公公递了一个眼色给四喜，两人一躬身，悄悄地退到殿门口。
偏殿里，宽大的八仙桌上垫着软垫，软垫上铺着雪白的毯子。
顾暮辰躺在上面，眼睛被医圣用一块棉布蒙了起来。
听着耳边传来清脆的撞击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他心底升起一丝惶恐。
虽然他都做好了身后事的安排，可还是按耐不住求生的欲望。
他对沈云酥说道：“既然一切准备都做好了，酥丫头你就出去吧！”
自己一会儿就要袒肤露肌，哪能让未来的儿媳在屋里待着。
“太上皇别急，您别动，小女帮你扎一针止疼针，您睡一觉起来就成了。”
顾暮辰不知道为他医治的是沈云酥，他只当是沈云酥帮着医白骨准备了器具就会出去。
只觉手背微微吃疼，像蚂蚁夹了一下，紧接着有一丝凉意顺势而上。
“千万别动，动了止疼针会移位。”
耳边清脆的声音越来越飘渺，顾暮辰进入了梦乡。
“酥儿，你转过身去，马上就好。”
医白骨伸手解开顾暮辰的寝衣，然后把沈云酥带来的绿色手术布铺在了顾暮辰的肚子上。
他调整了一下绿色的布，直到布中间的那条口子放在恶肉上面，看着顾暮辰肚子上只露出来巴掌大的一块肌肤。
他才对沈云酥喊道：“可以了。”
沈云酥转身，她再次把戴着手套的手喷了一次消毒液。
“消毒。”
“刀。”
“止血钳。”
“止血棉。”
沈云酥手起刀落，医白骨在一旁有条不紊地递着工具。
医白骨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沈云酥熟练地划开太上皇雪白的肌肤。
不一会儿，沈云酥双手捧起一坨肉球，医白骨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铜盆接了过去。
“师父，还是我缝合吧！”
沈云酥原本计划她做前面部分的手术，让医白骨做收尾。
可太上皇的身份，她不敢有丝毫大意。
医白骨看着汤碗大的肉球，纵是见过了无数伤者的他也心惊肉跳。
“为师继续给你递东西。”
医白骨早已经熟练了手术过程，他递上托盘，数着止血棉的数量。
直到沈云酥缝合好最后一针。
医白骨也收回了扣住顾暮辰脉搏的手。
“脉略弱，还算平稳。”
“得再继续观察，我去隔壁后，师父把他叫醒，如果睡得太久，是真有可能不再醒来的危险。”
沈云酥做好了伤口处理，她把器具端去了隔壁屋里。
她不能让太上皇睁开眼就见她还在屋里，是回避的时候了。
医白骨抬头看了看输液瓶，他小心翼翼地把顾暮辰的寝衣扣上。
然后又轻轻地拍了拍顾暮辰的脸。
“太上皇醒醒，可以回寝宫了。”
一连喊了好几声，顾暮辰才悠悠醒来。
他缓缓睁开眼，见屋里只有医白骨一人，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腹部那撑得慌的感觉消失，喘气也顺畅多了。
他正想一骨碌坐起来，就见头顶的木架上挂着一个透明的瓶子。
瓶子里的水犹如露珠一般的透明，正有节奏地往下滴。
顺着瓶子往下看，一根透明的管子连在自己手背上。
“这……我可以喝的。”
顾暮辰觉得那东西很奇怪，明明可以喝进肚子里的水，怎么要用这种方法滴进他的身体里。
医白骨强忍住笑出声。
他按住顾暮辰的肩膀，“太上皇别动，这不是喝的那种水，这是提炼的药水，它能消炎，比喝苦药汤子效果好。”
“草民这就让人来把你送回寝宫。”
医白骨推开殿门，伺候在外面的宫女太监齐齐向屋里看去。
有人眼尖，看着铜盆里的恶肉，连忙捂嘴低头。
其余的宫女匆匆一瞥也连忙低头，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
顾暮辰躺着，他没看到那坨恶肉，他只闻到了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你们连同八仙桌抬去寝宫，小心着点。”
医白骨亲手提起输液瓶指挥着宫女太监。
此时的沈云酥已经从另一道门出了偏殿。
“酥儿！怎么样？成功了吗？”
见沈云酥走出来，顾漓笙忙不迭地迎了上去。
“说成功为时尚早，太上皇静养几天，伤口恢复了，这才算过了第一道坎。”
“酥儿的意思是后面还有危险？”
看着顾漓笙紧张的神情，沈云酥点了点头，“后面就观察太上皇的身体有没有其他症状，比如复发，或者恶肉的病毒在身体的其他位置复发。”
顾漓笙眉心紧拧，“需要观察多久才能确定不再复发？”
沈云酥摇了摇头。
“这不好说，得看太上皇怎么养护，如果一年内没有其他问题，他休息得好，三五载都没复发，那他就算康复得差不多了。”
沈云酥没敢把话说死，太上皇后宫还有那么多美人，谁知道他会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沈云酥已经交代过师父，让他去叮嘱太上皇戒酒，也适当戒色。
这话她一个姑娘家可不好去说的，太上皇做不做得到，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事了。
一连五天，沈云酥和医白骨都住在宫里。
沈云酥每天挂好点滴，医白骨全程守着，也负责每天换伤口处的药。
直到第六天，沈云酥和医白骨准备出宫了，她把怎么护理和注意事项告诉了方文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