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谢如琢又狠狠地捏着她的下巴,道,“你当真以为,我对你背后之人,一无所知么!冬梅,你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一枚弃子想要活下去,你除了老老实实的招供,别无他路!”
冬梅一脸惊骇的望着谢如琢,颤抖着声音道,“既然四小姐什么都知道,又何必来问我?”
“我自然要问的,我知道的事情,并不能让你将功折罪。想要活下去,想要保住你肚子里的孩子,那还得看你的表现了。”
谢如琢松了手,又掏出帕子将白皙的指节慢慢的擦着。而一旁的乔氏,早就惊呆在了当场。照着谢如琢所言,她竟然早就知道冬梅有问题了。她仿佛头一天认识这个女儿一般,这丫头的心思不可谓不深沉。只是,她却觉得心中有些难过,这些事情藏在心里,那得需要多痛彻心扉,才能做到的!谢如月走过来,拉住谢如琢的手,虽然不发一言,却在暗自的给她传递力量。谢如琢回眸安抚的一笑,这才整好以暇道,“要不要交代,你自己掂量吧。”
事已至此,冬梅已然再无退路,她惨然一笑,道,“奴婢招了。没错,我的确是别人安插进来的棋子。数日前,青桃来找我,说让我帮忙再次作证,证明你与人私通,并且答应事后会给我一笔钱。我当时已经怀了身孕,为了保住这个孩子,我答应了她。我将这件事告诉了主人,她答应在这日清场。凡是你与二小姐所必经之路,都有人封锁,为的便是确保乔家人能够顺利将恶事做了。”
听到此处,谢如月已然火冒三丈,她恨声道,“好一个冬梅,你竟然心狠至此!说,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闻言,谢如琢却是冷冰冰的一笑,道,“二姐,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是沈靖慈?”
谢如月喃喃了一句,方才有些后怕道,“我一直觉得那个女人阴险,却没想到,她竟然心思这般歹毒缜密。今日之事,还好咱们福大命大,不然,岂不是就平白的遭奸人所害了么!”
便在这时,听得外面婆子进来汇报,“夫人,青桃说她要招供。”
乔氏顿时道,“带她进来!”
青桃被打的奄奄一息,婆子们一松手,她便如同破布口袋一般瘫软在了地上。“说吧,你有什么要招的。”
乔氏早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可是青桃接下来所说的话,却仍旧叫她寒心的很。“回夫人,那日乔小姐来找我,说让我帮她设计四小姐。她还说,若是事情成了,她就让我做四小姐的陪嫁,过去乔家之后,我就是大少爷的身边人!我被重金所利诱,又见大少爷生的一表人才,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这才,这才一时糊涂做下了这么多的错事!还请夫人宽宏大量,饶了我一命吧!”
说到最后,青桃已然哭的喘不上来气。乔氏颤巍巍的指着青桃,道,“好,你们都做的好!”
她当真没想到,自己的娘家人,竟然养出那样不知廉耻的东西!说着,她又猛然吼道,“来人,喊青桃的家人来,将她带走!”
眼前的这个丫鬟,她是一眼都不想再看了!眼见着青桃哭嚎着被抬走,乔氏这才缓缓的跌坐在椅子上,面色凄然道,“我平日里最疼你们姐妹,却不想,如今给你们下毒手的,竟然是我的娘家人……”说到这里,乔氏又有些哽咽,她默然的不再说话,只是那眼睛里的泪珠儿,却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流着。谢如琢命人将冬梅带下去,这才与谢如月一同到了乔氏的面前,宽抚道,“娘,你待我们好,我们又何尝不知道。您也莫要多想了,保重身体才是。”
一旁的谢淮霖年幼懵懂,见母亲在哭,忙得捏了一口糕点送到乔氏的嘴边,奶声奶气道,“娘不哭,糕点甜。”
见谢淮霖这般模样,乔氏又不由得破涕为笑,紧紧地搂住了自家儿子。乔景阳被送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大夫来来回回的跑了三日,那乔景阳的高烧方才退了下去。乔家二夫人一见大夫出来,忙忙的扯住了他的衣服,焦急的问道,“大夫,我儿子他怎么样了?”
闻言,大夫摇了摇头,叹息道,“命倒是救回来了,只是——”“只是什么?”
一见大夫这欲言又止的模样,乔二夫人立刻便有些心中不安。她强力压下心头不好的预感,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道,“没事儿,大夫,您就说吧。我,我受得住!”
见状,大夫这才道,“只是他高烧不退,眼下这心智,怕是与常人不同了。”
这话中的含义,乔二夫人自然也听出来了。她当下就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摇头道,“不,不可能!他不过是发烧了,怎么会就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呢!”
这三日,大夫也见了她是如何衣不解带的照顾儿子,眼下看她这状态,下意识宽慰道,“你也莫要太伤心了,若是日后好生调养的话,也未必就没有调养过来的可能性。”
乔二夫人并未将大夫的话听到心里,她只是紧紧地捂着嘴,一面冲到乔景阳的床前,望着沉睡的他,抽噎道,“我可怜的儿子,他还不到二十岁呢,连房媳妇都没娶,我不信,我不信!”
见她的神态有些癫狂,大夫也知劝解不了,嘱咐了丫鬟随着自己出去拿药,便离开了房间。乔紫云一直在门外听着,此时见大夫出来,她忙忙的收起了嘴角的笑意,换了一副悲切的模样,进屋劝慰道,“二婶,你也别太难过了,大夫不是说了么,二哥他说不定还有好的那天。”
“你给我滚出去!若不是你,他又怎么会受这么大的苦!”
一见到乔紫云,乔二夫人顿时就忍不住怒火直冒,若是当日没有乔紫云从中蹿撮,那她的儿子何至于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不过一个郊游,她那懂事体贴的儿子就变成了一个傻子,这叫她如何能接受?!见乔二夫人这般模样,乔紫云忍下心中的不悦,轻声道,“二婶,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二哥去那个宴会的。可是,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况且,这事情的罪魁祸首是谁,您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要说出这种让亲者痛仇者快的话呢?”
闻言,乔二夫人的眼珠霎时动了一动,这才回过头来,吸了一口气,道,“紫云,你老实告诉我,当日真的是谢如月那个小贱人勾引的景阳么?”
“可不是么!可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谢如月却突然将二哥踹到了水中,等到我们得知消息的时候,二哥的脸也破相了,整个人泡在水里……”说到这里,她似乎又想起了当时的那一幕,越发的哭的凄惨了起来,“可怜我心地善良的二哥,就这么被谢如月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听到这里,乔二夫人再也忍不住,狠狠地攥着床头的帘子,恨声道,“谢如月!你害我儿如此凄惨,我要让你赔上一辈子来为他报仇!”
“二婶,您冷静啊!”
乔紫云见事情已经成了一半,连忙抓住她的手,道,“您被冲动,那谢家人多势众的,咱们斗不起啊!”
可是此时的乔二夫人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哪里听得进去,乔紫云越拦着,她的火气便只会越大。待得乔二夫人嘶吼的累了之后,乔紫云这才凑近了乔二夫人,低声道,“若是二婶娘执意要给二哥报仇,那紫云便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帮二婶了!”
乔紫云走出二房院落的时候,天气正逢黄昏。西边的晚霞映了半边天,红艳璀璨的霞光中,那颗日头缓缓的落了下去。虽说乔景阳傻了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可是没关系,他傻了,将来整个乔家就是她们大房的!至于谢如月,一个被儿子的处境逼疯了的女人所做下的事情,谢家也怪罪不到大房的头上来!如今的谢家和乔家二房,是鹬蚌相争,到最后,能够渔翁得利的,只能是她乔家大房!念着,乔紫云又回眸望了一眼乔二夫人那紧闭的房门,这才轻巧的勾起一抹笑意,朝着自己的院落中走去。这日,难得胡维德给谢如琢放了一日的假期,谢如月顿时便欢天喜地的拖着她要上街逛逛。谢如琢拗不过她,只得换了轻便的衣服,随着谢如月一同上街了。却不想,马车刚走到翰林书斋之前,就见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其间还夹杂着吵嚷之声。翰林书斋是季氏名下的铺子,一直以来都有她的亲近之人打理,名声在京城一向很好,怎么今日却闹腾的这样厉害了?谢如琢心中起疑,当下就吩咐小厮们停下了马车,道,“二姐,咱们下车看看去吧。”
闻言,谢如月点了点头,便随着谢如琢下了车。却不想,刚走近外围,就见门口站着的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正指着地上骂道,“你个穷酸秀才,还敢来这里买书,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翰林书院!一本书够你吃一年饭的,快滚快滚!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再看那地上,正躺着一位书生打扮的男人,他着了一套藏青色的长衫,衣服上结了三四个补丁。然而他的衣服虽旧,却格外的洁净。此时他显然是被人推倒在地摔着了腿,一时有些爬不起来,不过,这并掩不住他的一身傲骨。见那管事出言不逊,男人顿时冷哼一声,道,“天下大同,文人墨客更是不分贵贱,你这一个小小的书斋竟然以貌取人,简直是丢读书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