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洛辰带着满肚子的闷火出了门。
心脏被烦躁的情绪压的沉重无比，难以喘息。
夜风从耳边吹过，浑身上下燥热的血液慢慢冷却。
他对那方面的需求并不多，和陆清羽在一起之前，他从未和别人有过任何经验。
刚刚那场交合，并没有让他觉得有多么喜悦。
身体得到了满足，心里的那个黑洞却好像撕的更深。
为什么……他会和陆清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和杜阮相识多年，自己的青春，全部被那个男孩占的满满的。
陆清羽对他来说，是一个意外。
他像是一只扑腾的雀鸟，就那么跌跌撞撞的，突然闯入了自己的世界。
方洛辰觉得新鲜极了。
他喜欢陆清羽的眼睛，装满了崇拜和欢喜，满满当当，带着沉沉的分量，全部落在他的身上。
他叫自己先生。
小小的声音，却像是把他命都交了他。
陆清羽为了救自己受伤的那次，他害怕的几乎不敢合上眼睛……
“嘎嘎——”
头顶两只乌鸦嘶哑着声音飞过，方洛辰陡然如梦初醒。
他是在什么时候……对陆清羽动了心。
爱而不知，等到把所有混账事都做绝了，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早上喜欢上陆清羽了。
那种一点点占有他的滋味，令他头皮发麻，浑身沸腾滚烫。
哪怕陆清羽是只吸血鬼。
法律，婚姻……无法承认保护他们的关系，他也相信，自己会给陆清羽一个未来。
可陆清羽已经不需要他了。
在他幻想着他们的未来时，陆清羽已经把他从自己未来里删的干干净净。陆清羽他根本就不在乎他是不是又有了新的吸血鬼，甚至，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
方洛辰手脚发软，大脑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啪嗒”一下断开。
在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用文乐来刺激陆清羽，想要他为自己吃醋的做法，真是蠢到令人可笑。
方洛辰疲倦的坐进了车里，松开衣领，脑袋伏在方向盘上，鼻尖涌起一阵浓浓的酸楚。
他居然连一次机会都不肯再给自己，就直接给他判了死刑。
……
这个夜晚，方洛辰哪里都没有去。
就这么缩在汽车里，昏昏沉沉的过了一夜。
十月的天，虽然不冷，可夜里的温度却还是低的。
第二天醒来时，方洛辰就觉得脑袋发沉，喉咙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又痒又涩。
手脚发软，整个身体提不上一点力气。
方洛辰迷迷糊糊的下了车，他的身体和灵魂仿佛分离开，脚下的每一步都如同踏在棉花上，就这么回了公寓。
来开门的是文乐。
一见到方洛辰他便吓了一大跳。
“先生……”
方洛辰的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却又透着触目的病态的苍白。
他赶紧扶住方洛辰，手指被把滚烫的温度怵的下意识的缩了回来。
“好烫……”文乐拧眉：“先生，你发烧了。”
方洛辰喉结滚了两下，推开了文乐的手：“去，茶几下面的箱子里，有退烧药，再去帮我倒杯水。”
“哦……好！”
方洛辰摇摇晃晃的往房间走，他太难受了，身体一半是烫的，一半却又冰冷。极端的热和极端的冷碰撞，没走一步都像是踏在棉花上。
强撑着精神给助理发了一条信息，交代好工作上的事后，方洛辰沉沉的摔进床铺里，一点点蜷缩住身体。
难受。
好难受……
文乐端着水杯急匆匆跑了过来，“先生，吃药……”
方洛辰呼吸急促又粗沉，他被文乐扶了起来，白色的退烧药片喂到了嘴边
方洛辰纤长的睫毛扫了两下，声色虚弱“……小羽呢。”
文乐：“小羽……小羽哥哥在吃早饭，他马上要去学校了。”
方洛辰一把推开文乐的手，玻璃杯“哐当”一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去，把他找过来。”
文乐抿了下嘴唇：“好。”
他拔腿就往外面跑，见陆清羽已经弯腰在玄关处换鞋，“小羽哥哥！”
陆清羽慢慢回过头。
文乐额头上都是汗：“小羽哥哥，先生，先生他发烧了，他叫你。”
陆清羽愣了几秒，“叫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医生。”
文乐皱眉：“……可是，小羽哥哥，先生是你的主人呀。”
陆清羽眨眨眼：“所以呢，我又不会看病。”
文乐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清羽把书包往肩膀上一甩，推开了门：“不好意思啊，今天有早自习，迟到了我要罚站的。”
陆清羽头也不回的走了。
文乐慢慢捏紧了拳头，转身回了卧室。
房间里的温度很高
方洛辰的眼底一片猩红，燥热像是烈火，在烧灼着他的每一寸神经，耳膜“嗡嗡”作响。
文乐支支吾吾把陆清羽的话转述了一遍。
方洛辰额头的碎发已经被冷汗浸透，眼底快速略过一抹失望和难受。
却又很快的消失不见。
深邃赭红的眼里，像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吞了个干净。
心口的钝痛一下接着一下，方洛辰慢慢闭上眼睛，蜷缩成一团：“你，出去。”
文乐走到床边，伸手去摸方洛辰的脸：“先生，我陪着你吧。小羽哥哥不来陪你，可我会陪着你。”
方洛辰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额角青筋暴起：“滚！滚出去！”
文乐被吓到了，哆哆嗦嗦的退了好几步，弯腰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好，转身离开。
随之关门声，房间归于一片沉寂。
方洛辰重新倒回被子里，他无法形容此时的感受。
以前也不是没有生过病。
却没有任何一次，像这回那么难熬。
他甚至分不清，鼻腔涌动的那股酸楚和委屈到底来自哪里。
他不想吃药也不想看医生……他只想他的吸血鬼能在这种时候陪陪他。
……
陆清羽今天学校有月考。
国庆长假刚刚结束，季子阳把课本上的知识忘了个干干净净。
从考第一门语文的时候，就在那边哀嚎，一直嚎到最后一门英语结束。
陆清羽见他愁眉苦脸分的样子，撇了撇嘴角：“高秉又不管你考多少分，你至于这样吗。”
季子阳和根蔫了的小花一样，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掀起眼皮看了眼陆清羽，沉沉叹气：“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自从他攀上你家方洛辰，他可比以前关注我多了。”
“他就是想用我去结交你家方洛辰……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他自己去讨好方洛辰不就行了吗？非要拉上我给他垫背。难道我考上北大，他就能在方洛辰那边长脸了吗？”
陆清羽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想考哪个大学。”
专门给吸血鬼设的大学相比普通人类大学数量非常少，虽然这几年，有些学校也专门给吸血鬼设定了专业，但大多数的学校，并不接收吸血鬼学生。
他们已经高三了。
很快就要面临升学的问题。
季子阳从桌上爬了起来，一手托着下巴，喃喃：“我啊，随便什么都可以。你呢？”
陆清羽：“我想离开云城。”
季子阳忽的坐直了身体：“你想去外地上大学？那你进食……”
陆清羽认认真真解释：“我现在两个月进食一次就可以了。只要抽个周末回来，应该不成问题。”
季子阳皱眉：“小羽，你就那么想离开他吗？”
陆清羽伸手，慢慢的摸着自己脖子后面的血契符号。
方洛辰第一次在他身上留下这个印记的时候，他高兴坏了，可现在他终于明白，宋炀当时略带讽刺和怜悯的眼神里包含的意义。
这个符号，几乎是等于把他的一辈子，都拴在了方洛辰的身边。
他只能围着方洛辰，在那小小的圈子里，走过一年又一年的春夏秋冬。
陆清羽喃喃：“要是……有一天，人类和吸血鬼可以解除血契就好了。”
……
陆清羽回到家时，文乐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见他回来，文乐赶紧跑了过来：“小羽哥哥……你回来啦。我帮你拿书包吧。”
陆清羽直接略过他，抬脚往自己的房间走。
文乐：“小羽哥哥，先生还在发烧，他不肯吃药，也不肯去医院……”
陆清羽：“那可能是他觉得不严重吧。”
“很严重！”文乐皱眉：“他……很难受。”
“小羽哥哥，你去看看他吧。他是你的主人，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也会被影响的。”
陆清羽盯着文乐看了许久，终于妥协似的把书房扔到了沙发上，转身去了方洛辰的房间。
凌乱的被褥下，隐约能看出蜷缩着一个人的形状。
陆清羽慢慢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把被子掀开一角。
方洛辰头发被汗水浸透，碎发黏在修长白皙的脖颈后，整个皮肤透着触目的红色。
陆清羽皱皱眉，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方洛辰的额头。
方洛辰陡然一下睁开了眼睛，一把握住了陆清羽的手，把他狠狠往下拽——
陆清羽瞬间摔在了床上。
方洛辰一个翻身，把陆清羽压在了身下。
吸血鬼不喜欢热。
滚烫的肌肤，烫的陆清羽想要逃走。
方洛辰俯下身，就在陆清羽以为他要吻自己的时候，肩膀忽然一沉。
方洛辰的脑袋慢慢靠在了他的肩窝里。
他听到方洛辰沙哑低沉的声音。
“是啊，人鬼殊途……”
“那要是我也成了吸血鬼，你会不会，就不会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