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亮着灯，方洛辰看来应该在家。
陆清羽看了眼书房的方向，然后回头小声对那吸血鬼道：“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吃的。”
说完，陆清羽脚步匆匆的去了厨房。
没一会儿他就拿了两袋子鲜血回来，递给了门口的吸血鬼。
吸血鬼眼睛一亮，白皙的面孔渐渐浮起笑容来。
“谢谢……”
陆清羽摇摇脑袋。
又不是他的血，谢他做什么。
“哥，我叫文乐，你可以叫我乐乐。”
陆清羽“哦”了一声。
文乐往陆清羽背后看了眼：“这是你主人的家吗？好漂亮啊。哇，还有钢琴！”
文乐像一条鱼似的，不等陆清羽同意就跑到了客厅，打开了钢琴的琴盖。
陆清羽静静的看着他。
文乐满眼期待的看着陆清羽：“我可以弹一下吗？”
陆清羽回头，盯着书房紧闭的门看了一眼，然后才开口：“我主人在工作。”
要是吵到了方洛辰，他还要解释文乐的事，真麻烦。
“这样啊。”
文乐有些失望的把手从钢琴上拿了下来，可很快的，他就重新打起了精神。
“我以前也是弹钢琴的，我弹的可好了，我还想当个钢琴家呢。”说着说着，文乐的表情就染上了几分低落：“只可惜……我出了场车祸，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陆清羽对文乐的过去并不感兴趣，“你可以回……”
“哇。”文乐忽然又叫了起来，“哒哒哒”的跑到茶几前，把上面的游戏机攥在了手上。
“这个也是你主人给你买的吗？你主人真好。”
陆清羽盯着他，还是没说话。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打开，方洛辰拿着一本书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家里多了一只陌生的吸血鬼，方洛辰明显的愣了几秒。
而后，他收回了视线，慢慢走到陆清羽面前，抬手给陆清羽压了压发顶的小绒毛：“朋友？”
陆清羽摇了下脑袋。
方洛辰：“嗯？”
陆清羽：“他叫文乐，他已经很久没进食了……”
方洛辰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往那吸血鬼那儿看了眼。
果然，吸血鬼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似乎是装了什么东西。
方洛辰的脸色沉了几分：“你把我给你的食物给了他？”
这段时间，只要身体承受的住，方洛辰都会提前储备一些鲜血放在冰箱里，为的就是让陆清羽知道，他是真心想要弥补他的。
结果，陆清羽居然转头就把这些鲜血送给了别的吸血鬼。
他当这些每周从自己的身体里抽出来的鲜血算什么？
他当自己又是什么。
方洛辰的眼神沉沉的落在陆清羽的身上，他的表情冰冷，心脏却如同被人捅开了一条深不见底的大口子，汨汨的往外流着血。
他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也会难过，也会失望。
他看着自己去死，把自己的鲜血送给别人……
“陆清羽，我当真，就那么不值得你原谅是吗？”
方洛辰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扭过头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会忽然停下来。
“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从今往后，我们就当最普通的主人和吸血鬼。”
说完，方洛辰关上了公寓的门。
屋子里忽然一下安静了下来。
文乐惴惴不安：“那个……”
陆清羽转头回了自己的卧室。
“砰——”门也被关上了。
文乐眨巴眨巴眼睛，在原地愣了会儿，若有所思，约莫过了一两分钟，文乐也离开了。
方洛辰其实并没有走太远，狠话是说了出去，可如今难过后悔的也是他。
他要和陆清羽当普通的饲主关系吗？
就像高秉和季子阳一样。
将来他娶妻生子，陆清羽也去找自己的归宿，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就只剩下了鲜血。
一想到陆清羽曾经有多粘着自己，满眼中都是自己的样子，方洛辰便疼的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块。
“先，先生……”
软软的声音传入方洛辰的耳朵。
陆清羽？
方洛辰猛然抬头。
在看到面前的吸血鬼时，方洛辰的眼神又不觉的黯淡了下去。
文乐：“先生，您没事吧？”
文乐皱紧了眉头，神色显得不安急了，两只脚也是踱来踱去，“那个，你不要和哥哥生气，是我求着他的……”
他把鲜血从口袋里拿了出来，递给了方洛辰：“先生，还给你。”
方洛辰此时此刻心烦意乱，只想一个人待着。
要是平日，他早就把这只吸血鬼赶走了。
可是……
他好像陆清羽。
不管是软软的“先生”，还是看向自己的神色，拘束紧张的动作，都像极了曾经的陆清羽。
方洛辰看着他，忽然伸手把他拉到了自己面前。
“先，先生！”
文乐慌张不已，手里的东西也摔在了地上。
“你跟着我吧。”
“啊？”文乐怔怔的看着方洛辰，他很快明白过来，方洛辰在说什么，赶紧摇头，小小的挣扎：“不行，不行的……小羽哥哥会生气……我不能抢小羽哥哥的主人。”
方洛辰冷笑：“抢？”
现在的陆清羽还他妈在乎自己吗？
他都能看着自己去死了，他养几只吸血鬼，他和什么人在一起了，陆清羽又会在意什么。
这半年多，他和条狗一样的讨好陆清羽，处处顺着他，陆清羽却还是那么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他不是不喜欢自己了吗？
那他养别的吸血鬼，对其他的吸血鬼好，又有什么不可以？
方洛辰冷冷的盯着文乐：“愿意跟着我吗？”
文乐染着水汽的瞳孔里全是方洛辰的倒影，三十秒的沉寂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愿……愿意的，先生。”
……
三天后，方洛辰带着文乐回了公寓。
陆清羽正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他们一前一后的走进来，也只是微微怔了一下，便很快就把脑袋转了回去。
方洛辰看着他并不打算过问自己和文乐的事，默默攥紧了拳头。
“陆清羽，过来，我有事要告诉你。”
陆清羽又是顿了顿，然后才关上电视，慢慢的走到了方洛辰的面前。
方洛辰把文乐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文乐脸色一红，慢慢的耷拉下了脖子。
小吸血鬼白皙的后颈上，清晰的血契印痕格外醒目。
方洛辰：“从今天起，乐乐就是我的吸血鬼了，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
文乐：“小羽哥哥，对不起……”
陆清羽没说什么话，只是转身坐回到了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方洛辰死死的咬住了牙齿，心里一肚子闷气。
“乐乐，你想住哪个房间。”
文乐：“先生，我都可以的。”
方洛辰看向陆清羽：“把你的房间给乐乐吧，他比你小。”
陆清羽盯着电视，头也不回，语气平静：“知道了，晚点我把房间收拾出来空给他。”
文乐惴惴不安的搅动着手指，抬头问方洛辰：“先生，小羽哥哥是不是生气了……”
方洛辰：“不管他。来，你不是说，想试试钢琴吗？我教你。”
文乐笑起来，两个可爱的小梨涡便露了出来。
“好~”
两人坐在了钢琴凳上，方洛辰拿着文乐的手，慢慢的一点点的教着他。
钢琴声断断续续，时而悠扬，时而夹杂着扰人的噪音，每次弹错，文乐都会红了脸，小猫似的哼哼：“……对不起，先生，我好笨哦。”
“没事，你太久没弹了，多练练，以后就好了。”
“先生以后会经常陪我弹钢琴吗？”
方洛辰看了眼陆清羽，眼神再次一沉。
他伸手，在文乐的脑袋上揉了揉：“会。”
……
晚饭，三人是一块吃的。
方洛辰给文乐满满一大杯鲜血。
文乐看着陆清羽面前的一小杯，皱眉：“小羽哥哥，你要是不够，我可以分给你。”
陆清羽仰头把杯子里的东西喝掉，起身：“我去给你收拾房间。”
方洛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那个……不着急的。明天再收拾也一样。”
陆清羽笑了下：“没关系，不能耽误乐乐弟弟睡觉。”
说完，陆清羽就抬脚回了卧室。
他的东西并不多，除了衣服之外，大多数的东西其实也不需要带走，陆清羽找了个袋子，把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件的装了进去，又帮文乐换了一床新的床单枕套。
公寓不是很大，陆清羽让出了卧室，就只能去最小的那间。
小卧室是杂物室改出来的，狭窄逼仄，也没有窗户。
封闭的环境，让陆清羽呼吸越来越沉重，脸色也是越来越白。
脑子里某些画面如同潮水般，铺天盖地的淹没过来，令他呼吸困难，浑身剧烈颤抖。
陆清羽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扶着墙一点点蹲了下去。
尖锐的指甲在墙面上划出两道深深的血痕。
后背的翅膀不知不觉的伸展，下一秒，重重的朝着墙壁砸了过去——
“咚——”
沉重又低闷的声响。
接着是第二次。
第三次。
……
节奏规律的声音和疼痛，让陆清羽的情绪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他如同一个中毒的，病入膏肓的人，终于得到了满意的东西，张开嘴无声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