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祀眸子一眯,“我都躺这儿了,你觉得不刮合适吗?”
他辛苦做的那些心理准备,就因为陈元仁几句话白费了?苏澄点点头。有道理!就在她准备认同陈祀的话的时候,陈祀又慢悠悠地补充道:“况且我也不觉得澄娘是个害臊的人。”
“???”
苏澄一脸错愕地看着他,“怎么可能!我是最讲矜持的了!”
“噢~~”陈祀敷衍地点点头,忽然对苏澄勾了勾手。苏澄狐疑地走过去。陈祀压低了嗓音,凑到她耳边:“这就是我在院子里擦身子的时候你悄悄趴在窗边看的理由?因为矜持?”
确实,躲着看比光明正大地看要显得矜持多了。“胡、胡说!”
苏澄的脸腾地红到了脖子根,他怎么知道的?但这种事情她怎么敢承认?苏澄激动道:“是谁传的谣言!”
陈祀:“还用传?都是我亲眼所见。”
前几日他种地回来,趁着日头当热就在院里冲了身体,那时他可是发现澄娘就趴在窗边看着。不过他倒没那么金贵,一寸身体都由不得别人看。所以当时就算发现了苏澄在偷看,陈祀也没过去捉人。只是眼下她竟然不承认?那他也可以听听澄娘如何狡辩。苏澄嘴角一抽,她原来确实想狡辩,但听到陈祀说是他亲眼所见以后,她觉得自己应该狡辩不到哪里去了。“我当时没想偷看,我特地避嫌了的。”
苏澄低头看着脚尖尖说,“是后来看见你身上有好多伤疤,我好奇那些伤是怎么来的才多看了两眼。”
陈祀身上的伤痕不是一般的多,从后背到前胸,她那天粗略地看了一眼就发现了七八道疤痕。其中最显眼的一道疤还是在背脊,从左肩一路划到下腰,都数不清当时要缝多少针。疤痕长度可谓骇人。那一瞬间苏澄发现陈祀眼里有某些东西暗了下去。很短暂的一瞬,但她确信自己看到了。“你害怕吗?”
陈祀看着她说。苏澄摇了摇头,她只是讶异陈祀身上为何会有这么多伤,但并不畏惧。苏澄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你以前……当过兵么?”
其实她想过好几次陈祀的身份了。一般糙汉只知面朝黄土背朝天地种地,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可陈祀却能纠正她的错字,写得还很工整。这绝不是一般糙汉能做到的事。更令她诧异的是陈祀的身手。从第一次她在荒废的破屋被陈祀救下来的时候她就起疑了,庄稼汉哪儿有那么好的身手?之所以傍上陈祀,也是因为那晚之后她确信陈祀的身手可以保护自己不再被强盗一样的村民抢劫。她观察过陈祀的手,上面虽然长满了茧子,但又和普通庄稼汉的茧子不一样。庄稼汉的茧子多半长在掌心,而他却在虎口处有一圈厚厚的老茧。古时只有当兵的需要经常操练拿刀剑,只有他们会长这种茧。后来王家人来闹事,更是笃定了她陈祀从前当过兵想法。别看那晚他毫不犹豫地把斧子朝王武劈去,看起来不顾后果的样子,其实他心底一定都跟明镜似的,知道那个角度劈不死人。能有这样的功夫在身,他多少是上过战场的,不然就是干过走镖的行当!只有这两种行业要求人有好身手,而且会让人经常受伤。这个疑虑一直埋在她的心底,今天恰好有机会苏澄才说了出来。她认真地望着陈祀的眼睛,渴望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嗯。当过。”
他简短的话肯定了苏澄的猜想,同时也暗暗发现这个女人其实很聪明。村里的人和他一起生活了三四年,大家都只觉得他身手好,却从来没有人猜过他曾经从军而行。苏澄点点头。“那你后背……啊!”
她话还没说完,陈祀忽然就搂住了她的腰,把她带到了怀里去。苏澄冷不丁趴在了他身上,握着刮刀的手僵在那里,手肘就抵在了陈祀炙热滚烫的胸前。他黑黝黝的眼睛盯在苏澄脸上,看得她的心一阵乱跳。陈祀:“站那么远,你怎么给我刮胡子?”
打断她想要接下去询问的心,似乎是知道她喜欢低沉的嗓音,他说话时的嗓子都是磁而沉的。就好像他在有意勾引。且还成功了。苏澄咽了口唾沫,虽然是清早,但她现在感觉自己很热啊。燥热啊。苏澄:“靠这么近其实也刮不了……”陈祀浓黑的眉宇一跳,一直搭在她腰背上的手才放了下来,“那你自己来吧。”
苏澄反复呼吸了好几次才平复了自己的心跳。微凉的刮刀贴上他的脸庞。如她所说,她真的操作的格外小心。陈祀脸上的胡子不多也不长,她刮过一个地方的时候却很慢。为了让自己的刀更稳一点,她一只手一直扶着陈祀的下巴。指尖微热的温度沁入他的肌肤,陈祀的视线不住下垂,今晨没有太阳。可他却莫名觉得被她指尖触碰的地方有些隐隐发烫。陈祀的眸光颤了颤,又抬起眼帘盯住了苏澄的脸。她的骨骼长得其实很不错,所以脸型样貌并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长时间没吃到什么好东西,所以反显得有些消瘦,面色不够明亮。就和元仁一样。这边脸清理的差不多了,苏澄扶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过去,整个人也更凑近了些。许是明亮的双眸太过专注,她并未发现陈祀正灼灼地看着她。“不要动哦,不然可能会受伤。”
温热的呼吸洒他脸上,陈祀的喉结忽然滚了下。他垂在身侧的两手倏地握成拳,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动作以后,就连陈祀自己的眼底都闪过了一丝讶异。他紧张了。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面前,他竟然紧张了。等终于将陈祀的一张脸清理好,苏澄再抬头时,陈祀已悄然收回了视线。从军的事好像被她抛到了脑后,苏澄洗净刀具,邀功一般举起铜镜放到他面前问道:“如何?”
陈祀垂眸看了一眼,刮得还真挺干净。“不错么。”
他没受伤就很了不起。陈祀笑了笑,这事儿以后好像可以都交给澄娘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