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后面，“唐总……”
飞机已经到了，虽然还没有正式安排所有乘客登机，但我们头等舱是可以先上去的。
她只往出口那边走，“我改变主意了，我不去荷兰了，我就在锦城过完最后一点时间。”
我只好跟在后面。
不管她去哪里，不管她要以什么方式度过最后的时间，我都得跟着她。
我们从贵宾通道又给绕出来了。
这一次我们直接出去了，在外面打了一辆车，我设法帮她联系了另一家疗养医院。
之前我爸妈生病的时候，我对于锦城的各大医院都有了一定的熟悉，所以这件事很快就搞定了。
我们打车直接去了医院，找医生给安排了环境最好的贵宾病房。
终于安顿下来，唐总就坐在床上，拿出了之前沈熙凌特意给我送过来的小提包。
提包很旧了，虽然做工不差，但怎么看都觉得是有年头的东西了。
我甚至觉得我在家里，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一只提包，我完全不知道他平时把这只包放在什么地方的。
唐总把那只包放在一边，她也不急着打开，而是抚摸着那只包，说道：“这是他十八岁那年，到国外去留学的时候拿的。”
哦，还有这样的渊源，我竟不知道。
我给她倒了一杯水，自己在旁边坐下，她把那只提包在手里抚摸了半天，终于拿起来，慢慢地拉开了拉链。
上面其实有密码锁的，但并没有锁上。
拉链打开，里面的东西，我看得目瞪口呆。
果然是一包小孩子的东西，里面有一些小孩子的画，稚拙的笔法，生涩的线条，夸张的配色。
我印象中，我并没有教过小白拿笔，也没有见他画过什么画。
小白什么时候画了这些？
而且，有一幅画上面，还有彩色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妈妈什么时候回家”。
我确定以及肯定，小白还不会写字啊！
他连说话都才刚刚能说明白，哪里会写这么复杂的字？八壹中文網
这东西，根本就不像是小白的。
唐总把这几张纸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看得泪流满面。
我忽然知道了真相。
那些纸张，都已经泛黄了啊，那哪里会是小白最近画的东西，根本就是沈熙凌小时候的旧物！
里面除了画，还有一些小手工制作，有硬纸盒做的小汽车，车窗上画了一个长发的女人样子，另一侧的车窗上画的是个小男孩。
意思样是，开车载着妈妈出去玩？
我不知道，他小的时候，在他寂寞的时候，对母亲的想念有那么深重。
唐总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抱着那个小提包，痛哭失声。
东西是沈熙凌的，可是他却假托是小白的。
我虽然清楚地知道不是小白的，可是，隔着几十年的岁月，我却仿佛从沈熙凌当年的执念里，看见了我的小白。
他也在盼望着他的妈妈。
我已经打定了主意，等我回去了，不管我多忙，我还是得把小白给接回来，让他在我身边生活。
爷爷再好，也不能替代母亲。
我半跪在她的脚边，在她哭泣的时候，我也潸然泪下。
她哭了很久，才放下了那些东西，问我，“他已经……知道了是吗？”
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点了点头。
我问她，“那你还……要不要再见一见他？”
她摇了摇头，“走了就是走了，你总得记住，二十八年前，顾辰瑶就已经死了，可是现在，唐文娜是要获得永生的。”
在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们虽然没有在飞机上，却已经把手机的卡给拔了，与整个锦城的通讯，从此中断，要一直到林宛姝从“荷兰”回来的那一天，才会重新恢复通讯。
她轻叹了一声，开始交代我，“他们很快都会知道，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但是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我的去向。唐文娜的股份会消失，但是，顾辰瑶的，却已经正式到了你的名下。”
“和他们签的合同，都有漏洞，因为上面没有规定违约条款，最终只会变成无效合同而已，你不用担心，也不必承担什么后果。”
“我有一份遗嘱，已经公证过了，但现在不会被公布出来。等到几年以后，在适当的时机，会公之于众，关于我所有财产的归属。我在锦城有一套房子，留给我孙子，作为他五年以后的生日礼物。”
我忽然意识到，她是在交代后事了。
我只觉得一阵心酸，“唐总！”
她笑了笑，“我先一样一样说给你听而已，免得到时候给忘了什么，那以后可就没有机会再给你说清楚啦！”
“等我去了以后，你悄悄的安排人火化，然后……”
她想了想，“我不要住公墓，也不需要给我立碑，你把我骨灰……直接抛到江里去，就从那片枫树林那里抛下去就行了。水流到哪里，就算哪里了……”
她握住我的手。
她的手已经很枯瘦，手背上青筋暴起，像动物的爪子。皮肤的颜色青白，看起来已经没有太多活着的气息。
“你记住了？”
我点头，眼泪已经又一次落下来了。
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以后，请你替我照顾熙凌了，还有我的大孙子……女人啊，这一辈子，要把事业和家庭兼顾，拿捏得恰到好处，实在是太难了……”
我懵懵懂懂地接受了她最后的嘱托。
那天她身体其实已经很不好，但是她叫我订了丰盛的晚餐送到医院来。
她胃口很好的样子，晚上吃了很多，她说，都是她以前喜欢吃的，她曾经是顾家的大小姐，即使她父亲去世以后，她母亲带着她嫁到了刘家，她也依然是说一不二的大小姐，从小到大，都是养尊处优，从来没有短缺过吃的用的。
她说到刘家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她似乎还有一件大事没有料理完。
我迟疑着问道：“那刘家那边……”
她交代了这么多，唯独落下了最不该落下的。
黎姐的目的也在于刘家，可偏偏，她却没有处理，也没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