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躺在床上的靳母和被绑在椅子上的靳盈盈,他眉头微皱,两扇薄唇中传出沉郁又暗哑的男音。靳盈盈正低着头委屈,听见人声先是惊了一下,一抬头便对上了靳之尧寒意逼人的眼睛,她哆嗦了一下,然后一想,明明是自己有理啊,便立刻振作了起来。“哥!妈现在这样都是那个唐风月害的!”
她张嘴大声嚷了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直往下掉。靳之尧双眉锁得更紧了,他的目光从靳盈盈身上移开落到了靳母身上,只见她满身绑着绷带,脸上插着好几根管子,面色苍白,呼吸急促,确实是一副惨状。“这是——她干的?”
靳之尧的声音淡得如水一般,听不出态度。“对啊!除了她还有谁!上次妈打了她,她一定怀恨在心!现在妈被发现在她公司的地下车库被发现了,当时整个盛唐的大楼只有她一个人,不是她还能有谁?”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靳之尧的声音冷若冰霜,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严肃气息。他那双黑色的眼眸似乎能直刺人心一般,让靳盈盈的声音止不住发起抖来。“我……我……”她“我”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眼里满是掩不住的心虚,最后弱弱的蹦出一句,“二哥……你该不是在怀疑我吧。”
“那倒不是!你再不懂事也不会对自己亲妈动手!而且——”靳之尧冷冷的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母亲,说道,“要是妈有个什么好歹,就没人护着你了,你不会!”
他说得斩钉截铁,让靳盈盈松了口气,然而下面一句话又让她落下的心高高悬了起来。“但是,就算不是你,你也一定知道得比我们多!”
靳盈盈简直要被吓得停止了呼吸,靳之尧和靳北寒不同,靳北寒常年在外,所以她对这个大哥的恐惧感并不怎么严重,而靳之尧则一直在家里,每次她犯了什么错,父亲不亲自出面时,都是由二哥代为管教,所以她本来就害怕靳之尧,害怕得要死。此时,靳之尧的每句话都让她的心理防线一颤。好在,此时有人出面解救了她。“嘎吱”一声,靳北寒推门而入。“之尧!你可算是来了!”
靳北寒一看见弟弟便喜不自胜,赶紧两步上前拍了拍靳之尧的肩膀。靳之尧继续将审视的目光落在靳盈盈身上,眼见她抖得越来越厉害,心里多少也有了考量,他不再搭理靳盈盈,转身看着大哥问道,“医生说妈怎么样了。”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说道靳母的伤势,靳北寒的脸色沉了下来,“从楼梯上摔下去,多处软组织受损,脚腕骨折,估计要在医院躺上几个月了。脑袋上面的倒是外伤……不过她摔下楼梯的时候在栏杆和楼梯角上划了好些口子,失血有些多。”
“要不是你媳妇及时给她做了包扎,估计都等不到救护车过去。”
靳北寒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母亲床前伸手拿起挂在头顶的吊瓶看了看,“现在一直在输葡萄糖,估计明天早上就能醒过来了。”
靳之尧点点头,眼光又一次冷冷的扫过了靳盈盈,嘴里淡淡的问道,“谁干的?”
“不知道!”
靳北寒摊了摊手,答道很干脆,“刚才我和你媳妇也在讨论这个问题。”
他一边说着,一边摸出两个手机扔给靳之尧,“一个手机是你媳妇那个好朋友的,一个是咱妈的,你看上面的通话记录。”
靳之尧好看的眉毛往中间一蹙,手指已经飞快的划开了两个手机,靳母的最后通话记录和林沐手机上倒数第三的通话记录,是一个一模一样的没有标记的陌生号码。“是她吗!”
靳之尧轻轻的念道,下一秒已经伸手拨通了那个号码。电话里很快传来一个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好啦,刚才我和你媳妇已经打过了,接不通,然后我们还打电话去移动公司把他们的经理叫起来帮我们查了一下,这个号码的实名主人是一个叫李小华的男人。”
靳北寒再次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道。“是他吗!”
靳之尧又问了一遍。虽然是一句句意不全的话,但是靳北寒仍旧秒懂了他的意思,他摇了摇头,“林沐说给她打电话的是个女人,我想应该不是。——而且,这个叫李小华的男人,刚才我打电话给警察局查了一下,不过是个出租车司机,和我们无冤无仇,没有动机。”
“我猜啊,应该是谁从他手上买了这个号码,然后用完就扔了。”
靳之尧安静的听完大哥的说话,眼睛中顿时泛起星星点点的寒光,“那就去找那个人,看看是谁从他手上拿走了号码——只要做了,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说完,他再次扫了靳盈盈一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靳北寒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过他也很快意识到,即使是靳之尧怀疑靳盈盈,也最多是怀疑她知情或是在其中担任了某种线索作用。毕竟她再恨唐风月也不会拿着亲妈的性命来做赌注,要知道要不是唐风月她们补救得及时,靳母真的有可能完蛋呢!心念一转,随即便释然了,靳北寒笑着从弟弟手上拿过那两个手机,“好了,这件事我们做儿子的肯定要彻查下去,以我们靳家的力量不会查不出来。——不过,现在天都快亮了,也不急这一时!”
他看着靳之尧的脸色沉了下去,似乎并不赞成暂缓一时的建议,赶忙补充道,“这件事折腾得大家都很累——受到伤害的可不只咱妈呢!”
靳北寒凑在弟弟耳边轻轻的说道,“妈有我看着,你不用担心!倒是你媳妇——现在风月嫌疑最大,她的压力恐怕也不小,我刚刚走的时候看她蛮有心事的——还记得大哥劝你的吗?”
说完,他伸手拉开了特护病房的房门,低头点了支烟,火光向一扇门指了指,然后便闪身隐没在黑暗之中。靳之尧看着敞开的大门,心里忽然揪了起来,他腮边的肌肉明显抽动了好几下,垂在裤缝旁的指尖微微发起颤来。迟疑片刻,他大步流星的走出了特护病房,房门在他身后重重的合在了一起。第二天的太阳很快便露出了脸来,和煦的阳光透过医院病房的窗户洒在床上。唐风月被这缕晨光唤醒了起来。靳北寒送她和林沐进来之后,林沐倒是很快就睡着了,而她又讨论靳北寒讨论了一下可疑的人物,直到实在撑不住了,才和衣躺在了床上。实在是累坏了,靳北寒刚关上门,她便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朦胧中,似乎又有人进来,还给她盖上了被子,在她床前站了良久,从轮廓和那股独特的气息看来,那是靳之尧。唐风月觉得这是一个梦,但是她竟然没有排斥这个梦的意思。她睡得一点都不安稳,梦里全都是那个熟悉的身影,一会是霸道的样子,一把将自己推到在沙发上,眸子里全是冷厉的寒芒;一会又是温柔的样子,一把将自己拦腰抱起,沉静的眼眸仿佛阳光下的大海,波光粼粼,广阔深邃。睡着的时间并不太长,可是一觉醒来竟然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打了个透湿。她使劲睁开眼睛,将脚伸下床寻找鞋子,昨夜的惊吓和疲惫都还没有缓过劲来,她伸出手指使劲揉了几下太阳穴,眼前的景物这才清晰起来。“啊——唔!”
然而,刚看清眼前的一切,一声尖叫便脱口而出,不过出到一半又被她生生压了回去。靳之尧就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安静的打着盹,他双眼微阖,卷翘的睫毛闪着光——昨晚的感觉不是梦啊!唐风月忽然觉得心中有些五味杂陈,她站起身,第一次那么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刚毅的脸部线条在晨光下显得特别的遒劲有力,唇抿在一起,宛如一张劲道十足的弯弓,下巴微微扬起——即使是睡着了,也做得端端正正,四平八稳,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骄傲的自信。唐风月并不想吵醒他,她转过身,看见林沐也躺在另一张床上,正睡得香。她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伸手帮林沐把被子盖好,然后准备出门。然而,手刚一够到门把,背后忽然传来一阵风响,速度快得她还没来得及转头,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了起来。“风月——”她听见一个低沉而喑哑的男音含混不清的喊了一声,心神一怔。然而这个拥抱,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是刚刚感觉到温度,那双胳膊就立刻放开了她,转脸看时,靳之尧已经满脸漠然的站在了一米开外。不知为何,唐风月竟然有那么一点点失望的感觉,她注视着靳之尧的眼睛,那双眼睛和半年前一样,明亮如夜空中的晨星,坦荡真诚。两人默默的对视了几十秒钟,靳之尧似乎已经彻底的清醒了过来,他别过脸去看着窗外,嘴里却生冷的蹦出一句话来,“我相信不是你!”
唐风月没有理他,她回身继续去将门打开,向靳母的病房走去,靳之尧也几个大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