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见的是雪白的天花板,然后微微扭动了一下脖子,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映入了眼帘。唐风月感觉自己的思维短路了几秒钟。靳之尧?这是在做梦吗?可是那张脸的主人立刻便打碎了梦境的猜想,他放开摁住唐风月的手,站起来,似乎是想看得更加仔细一些,高大昂藏的身躯微微向前压了过去。这个举动却是吓了唐风月一跳。她第一反应便将脸别到了一边。“我不想看见你!”
她的声音短促而惊慌,因为失血之后没有补充足够的水分,喉咙沙哑得如同一道砂纸刮过,干涩刺耳。但是在靳之尧听来却像是炸雷一般,眉头立刻蹙到了一起。但是眼中的一抹痛楚还没涌上眼眸便被强行散去,变作深邃玄寒,刺透人心的厉光。“可是我要看到你!”
靳之尧猛地向前跨出半步,身体和床最后的距离被他健壮的大腿一瞬间填满,昂贵的西裤毫不在意的撞上了病床的边缘,病床顿时发出剧烈的摇晃,头顶的挂水瓶也剧烈的摇晃起来。靳之尧伸出手想要去把唐风月扳过了和自己对视,可手伸到一半。女人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不想看见你!”
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低,她的声音虚弱无力,带着少有的娇弱和半分祈求的意思,或许是伤痛会让人更加脆弱,更加不想面对会伤害自己的人和事。靳之尧眼中闪过一抹惨然的痛楚,动作立刻停滞了。他的胸膛猛烈的起伏,面部的曲线一点一点柔软下来,悬在半空中的大手慢慢舒展开来,向她的额头落去,似乎是想要抚摸一下。可还没有落下,唐风月便倔强的拼命将头向床外探去,努力的想要避开。最后索性将被子拉起来,蒙住了头。靳之尧的手尴尬的悬在被子外面,隔着他的不像是一层薄薄的棉被,而像是一堵厚厚的墙。病房里的空气凝固了好几秒钟。靳之尧伸出的手掌慢慢握成了拳头,“咯咯”一阵响。杰妮害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赶忙扑到床的另一边,一边护着唐风月,一边警惕的望着靳之尧的脸。那张脸已经恢复了固有的冷漠和坚硬,他收回拳头,挺直了身子。他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眼光锐利,面目中有些狞列的煞气。那越来越青的脸和越来越冷的眼神,让杰妮感到浑身发冷,她有些害怕,甚至有些希望季墨赶紧回来。“靳总……”她猛咽了几下唾沫,鼓起勇气说道。“副总刚刚醒过来,需要休息。而且少不了还要检查……要不您先回去休息。”
靳之尧没有说话,只是将盯着唐风月的目光微微移了一下,投到了杰妮脸上。“……有什么事,我会通知您的。”
杰妮被他的目光看得一抖,身子微微向唐风月靠了靠。不过这次靳之尧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的眉宇中染上了一层浓浓的忧愁,像是化不开的浓墨。“好,我会医院旁边——直到你们回国。”
他淡淡的说道,巍峨的身躯一展,大踏步的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正好遇见季墨带着医生走了过来,他也没打算多看一眼,虎目一扬,和众人擦肩而过,疾步消失在了走廊尽头。季墨落在最后,他没有着急走进病房,而是在走廊中站住,看着靳之尧消失的方向,伸出手指在下巴上轻轻拂动了一会,眼底闪过一缕意味深长的神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玩一下他的女人让他难受的游戏,已经变成了一场必须让他出局的战争。靳之尧,看样子我们无论在那方面都要做敌人呢!靳之尧几乎是带着火走回的酒店。“撕拉”粗暴的将领口扯松,一把将身上昂贵的西装扔向沙发,茶几上的杯子被无辜的撞翻在地上,他也没有看见的样子。衬衫,皮带,西裤……全身的衣服被他扔得到处都是,每一件都带着他凛冽的怒气狠狠的撞上屋内的其他家具。靳之尧拧开淋浴,热水倾头而下,总算是让他的心情平静了一点。可是这样的平静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水流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身体流下来,古铜色的肌肤充满了成熟男性的阳刚气质,可是这些似乎都不能让他骄傲。他的耳朵里只回荡着那一句话。“我不想见到你!”
“我不想见到你!”
“我不想见到你!”
靳之尧把水开到了最大,想用“哗哗”的水声掩盖住自己耳朵里虚幻的听觉。他烦躁的扯过浴巾在身上胡乱的擦拭了一下,套上浴袍,把自己扔进了柔软的床里,然后抓起枕头边的新手机。“顾佑,查得怎么样了。”
“查不出?就加大力度查!让西城和阿御帮你!”
“不管季墨那边查出什么,我也要一份准确的调查报告!”
“另外,你已经问过医院了吧。她——到底怎么样?”
靳之尧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面色越来越冷,眉宇间的凝重之情越来越深。直到那边的叙述结束之后,他仍旧保持这沉默的姿态。良久,他才从远处的台灯上收回了目光。“你立刻给德国那边打电话,请最好的脑科医生过来。”
“对,就说是靳家少爷的要求。”
“全程费用由我们出。”
“安排飞机接他们!”
靳之尧挂上电话,随手将手机丢在一边,然后便不再有动作,整个人如同石像一样坐在床上,直到天空擦黑,他才重新站起来,走到阳台上,点了一只烟,缭绕的烟雾将他的脸包裹起来,看不清楚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