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林曼可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路母鼻音重重地哼了一声，扔下最后一击。“你用再多手段也没有用，只要我有一口气，锦周他一定会娶到有钱人的女儿！”
最后一人也走了，周围的客人见没有热闹可看，顿时哄地散开了。然而，戏终人未散……还有人身陷囹圄中，不得超脱。双手捧着玻璃杯，林曼可紧紧捏着杯壁，双眼木楞地盯着桌面，不知道想什么。千万句流矢，不及穿心一箭猛烈。别人或许不懂，但是我知道，流产这件事始终是林曼可心里的一根刺。她原本并不是如此颓靡的人，在荣千初识的时候，她曾经仗义出头，替我挡住黄珊珊的蛮横无理。即便为了赚钱，做些见不得光的地下直播，但是她总会裹着厚厚的大衣，不愿意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因为她知道，她赚钱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是为了成全路锦周的人生和梦想。让路锦周过得快乐，这就是她的梦想。那时候，她心中满揣着傻傻的天真，即便生活磕得人灰头土脸，她也咬着牙笑得明媚。直到，她不幸遇见了瞿子仁。或者说，但凡是她继续跟着路锦周，注定会出现一个灾难的执行者。这个人可以是王子仁，刘子仁……名字只是个代号，但是伤害却不可避免。为了钱，她付出了自己的身心，和一条未成形的小生命；而作为无故杀戮的代价，却高昂得令人难以想象。从那一天之后，林曼可变了，路锦周也变了。他们两个人像两只紧紧相拥的飞蛾，缠绕的越紧，灾难越多，你拖着我我拽着你，共同奔赴一炬的火焰。滴答。眼睫微微颤抖，一滴眼泪坠入了杯中，林曼可鼻头被悲伤一点点染红，看上去好可怜。“陈荼，我好累，好难过啊……”看着女孩儿无声地流泪，偏偏我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千言万语，又该从何说起？其实从刚刚我接到林曼可的讯息，受她的拜托，去监视路锦周的相亲状况，我就觉得有些无奈。她并非不知道路锦周和他妈妈背地里干的事情，甚至在哪里相亲，和什么样的女人见面，她心里都一清二楚。但是她不能出现打断，只能站在门外，和玻璃上的过期贴纸融为一体，无人问津。抽泣了两声，她用手掌捂着眼睛，泪中又强扯出笑,“明明是我的男人，他和别的女人相亲，我却没有资格来阻止……我每天和他睡一张床，为他洗衣做饭，听他说甜言蜜语，可偏偏不能有任何名分！”
“我，只是他的一个玩具，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备胎而已！”
我说到，“你愿意同他在一起，岂不知道是自找苦吃吗。”
“我知道，怎么不知道？”
背手拭去泪痕，对面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是我也只有这么一颗心，被他戳烂了，装满了，是离不了他的……如果人连心都没有了，那我还要怎么活下去？”
我怔楞了一秒钟……竟然她说得没错。明知是错，可已无力回头。这种感觉，我在封寒北身上尝过，封寒北也在我身上尝过。好似一生一条的姻缘红线，死死地缠在了那个人的小指上，剪不断，理还乱，没办法了。我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而后问，“那你既然要一错到底，为什么还这么看不开？”
她回道，“道理都懂，但是做到太难了。现在我也不再对路锦周有什么期待，一天天的磨下去，磨到我的心死了，就算了吧。”
不知觉地咬了咬下唇，我想起刚刚路锦周搜刮钱包的贪婪模样，口气染上了几分厌恶。“看他那样子，是不是现在全靠你养着？”
林曼可点点头，“对，我现在在一家酒店当保洁，三班倒的工作，大概赚个糊口费。”
“……你一没有学历，二卖不了力气，当然赚不到钱，”我恼火地说，“他好歹算个带把儿的，总比你好工作些，难不成就这么天天在家躺着？”
她垂了垂眼帘，用无声当做了默认的回答。想也知道，路锦周肯定又会找一堆理由，无非就是挑肥拣瘦，自命不凡，而又不肯屈居人下，巴不得从天空降一个总裁位置给他坐才好。“这不，也是为了生活吗，”女孩儿的语气苦涩，“我不做直播了，家里总还要养着三张嘴。他妈妈的肾病越来越严重，治疗费用一天比一天高，就算我再恨她，也不忍心看她痛得死去活来。她说得千错万错，有句话是没错的。如果不是路家将我带到城市里来，就不可能会有现在的林曼可……我不能看着她死在家里。”
我口气咄咄，直白地问，“那她给自己儿子张罗着相亲，专门挑有钱人家的女儿，也是为了给自己治病筹钱吗？”
真不知道路母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的儿子全世界最优秀，所有女人都要巴巴地送上前来给他挑选。这世界上，也就一个林曼可这么傻了！“别老说她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是不可能放开路锦周的，”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显得有点犹豫。“其实要不是今天偶然撞上，我也打算找你……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龚姐，我想找个来钱多点的兼职。保洁的工资实在太低，不够。”
双眉紧锁到一处，我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她说，“陈荼，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你知道，龚姐常做的都是什么吧，”我看着她，“你那一身伤……恐怕没办法接到什么高价的活儿。”
龚姐是个要赚钱的掮客，在她手下有无数如花似玉的女人，只要漂亮，水灵，懂事，赚钱就不难。可是，上次老谭将林曼可绑架之后，用刀在她身上划出的那些标志伤口，刻出的一个个“谭”字……不仅毁了她的一身皮肉，也注定无法再去赚男人的快钱。她眸中一阵恍惚闪烁，喃喃说，“是么，我怎么给忘了……我也是糊涂了，谁愿意花钱看一个丑八怪的身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