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阶段,封寒北的意志力正在全线崩溃!冷的,热的,如冰如火,如冰雹如焰火,全在一瞬间涌入了我的脑海中,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甚至生出了怯懦,不敢靠近他。床上的那个男人,额头的青筋暴起,越抖越厉害,俊美的五官扭曲而狰狞,呈现出一种乌紫色,双眼疯狂地向上翻,随时都要翻过去……眼神蓦然一凝,我踉跄地冲到了众人中间,一把推开周围的人,噗通半跪在床前。有人拉我,让我走,“我们还在急救,你不能——”触电般挣开对方的手,我的双眼不知道何时也爬满红血丝,“闭嘴,都给我安静……他在说话!”
我看到了,封寒北苍白干裂的嘴唇一直在一张一合,拼尽最后一点清醒,反反复复地说着什么。“都听她的,安静!”
景医生命令了一声,瞬间万籁寂静。膝行地靠近封寒北面前,我抓住了他因为被捆绑而血液不通,变成青灰的手——这么一握手,我的眼泪刹那间就掉了下来。这只手背上,还留着那日为我遮挡后的烫伤,多日过去,不仅没有恢复,反而越发狠了——大片水泡撕破后,露出了里面猩红的嫩肉,胡乱地愈合出了一层薄痂,却又被无数道割裂划破的小口子毁坏。这样伤痕累累的一只手……怎么会属于那个只翻书卷不沾水的封寒北!“封寒北,你说话啊,我就在这儿……你快说给我听啊!”
话到后来,我喉头甚至开始发紧,一阵一阵地堵住,再也低吼不出来。冥冥之中,封寒北竟然真的听见了我的声音,他的挣扎中止了几秒钟,薄薄的眼皮下眼睛不停地转动。虽然虚弱、细如一线,但是他仍旧努力地说了出来。“陈、陈荼……”景医生眼前一亮,“陈小姐,封总在喊你!”
我连忙更凑近一些,胡乱地撩开碍事的长发,将耳朵凑到男人的唇边。“你说,我能听得见!”
干燥吃力的呼吸一下下扑在我的面颊上,好几秒钟之后,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道,“原谅我、原谅我好吗……”反反复复,封寒北一直重复着这些话,“陈荼”,和“原谅我”。我直起身,神色复杂地看着身下的封寒北。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犯了什么样的大罪,竟然会对我产生这样深重的罪孽感?这太不像他,这就不是封寒北能做出来的事情!见我只盯着封寒北看,口中迟迟没有回应,一旁屏息的医生们都着急了。“您先答应他一声吧,就当是敷衍也好呢……病人全靠一点意志撑着,不能再受刺激了!”
然而,我对这些话只当做置若罔闻。我在赌,赌封寒北的强大。“封寒北,你这样也算个男人?你从前不是最不可一世,从不向人低头么!怎么,现在却要靠装病来博得我的原谅……你真让我看不起!不对……我还要谢谢你的分手之恩,好让我能够去找个真爷儿们!”
昏迷中的人明显听见了我的话,颤动的唇角越发用力,却打不破那层隔膜,说不出满腹的焦灼来。越是着急,越是挣扎,男人的十指张成了极致的爪状,死死地抓住我的手,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掐痕。他说不出,只能用行动反复证心——不要,我不允许!我一看这话有用,便立刻继续乘胜追击。“你听好了,要是真的心里有愧,觉得对不起我,就给我赶快醒过来,把你欠我的东西,一点不拉地偿还给我!我一天没说好,你就一天都欠我的!”
一番强心剂下去,封寒北竟然真的被劝服了,并且努力和自己斗争起来。他拼命地咬紧牙根,甚至能听到咯吱的咬牙声,似乎大力到快咬碎一口牙。看得出来,封寒北很痛苦,那股作乱的魔障不停地游走在身体的每一处角落,游袭着残存的自制力,不停发起冲锋。我的心脏同样也提到了嗓子眼,双手紧紧捏住男人的手背,无声地提汲着支撑的力量。两人的十指越缠越紧,封寒北手上的伤口再度狰狞开裂,鲜血流淌了满手,却化身为最天然的凝合剂,黏得我们两人分也不分不开。不知道多久之后,男人颤抖的面皮终于渐渐停止下来,俊美的面庞上铺着一层冷汗,力不可支地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