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骑它的时候,我还觉得心里发憷。没想到现在一转头,都已经过去大半年了……”我应了一声,“可不是吗。你江大和尚多有脾气啊,怎么劝你放弃飙车都不行,就和中了邪似的,整夜整夜的往外跑……”“谁说不是呢,”他淡淡说,“不就是中了钱的邪吗。”
被他这么一说,我不禁默然,想起了那些初到汉城时候的光景。那时候,江野刚进了体校不久,有一天回家告诉我,他认识了几个玩赛车的朋友,要在我这里支一万块,去买辆车骑。虽然手头拮据,我还是没有二话,按照最高标准给他买了一台。江野在我心里还是个孩子,却从来不曾张口要过什么,第一次要的东西,我一定是尽力满足。时至今日,我还有点咋舌,“你这家伙,我只当你是要逗个乐子,谁知道你是和人家玩比赛……”提完车的当天午夜,江野就骑着它,去大桥的高速上参加了一场赏金车赛。他并没有什么骑摩托的经验,自然比不上那些常年赌车的车手。但是他有个毛病,速度一旦加起来就进入了拼命状态,无论前面是什么状况,他眉头都不动一下,直接全速开过去。靠着一股倔劲儿,没有技巧就拼胆大,渐渐到后来,江野输的越来越少,赢得越来越多。当我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家里人全都反对他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说句不好听的,这钱是玩命钱,谁握着不烫手?不过,要是耳根子软听得了劝的话,那也不是江野了。他不但没有放弃这个挣钱的方式,反而越玩越大,甚至跑一夜能够赚个五六千块。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江野打开烟盒,从里面抽出了一只,一边说,“我不是答应过你们吗……我不光要开,还会越开越好,我相信我能做得到。事实证明,我也做得很好。”
说罢,他将烟递给我,“来吧,抽一支。”
我看了看,选择摆了摆手,表示不想接受,“最近戒了,这玩意儿我一直也抽不惯,干脆早点断了好。”
撇撇嘴,他也不强求,自己点了火,背着风点了一支。我出了奇似的看着他,他自打学游泳开始,就小心的保护着自己的身体,抽烟这种糟蹋肺的东西,更是严禁大忌。他动作生疏的握着烟,腮帮子鼓动了两下,猛烈的吸了两口,顶头的红色火星随着动作,飞快地后退了不少。结果一个没有注意,烟气呛到了他的嗓子里,令他瞬间剧烈地咳嗽起来,捂着嘴巴双肩发抖,整个人腰背佝偻,咳嗽得直不起身来。我连忙拍了拍江野的后背,替他顺气,“怎么样,好点没……你又不会抽烟,你瞎学什么坏毛病呢?”
双手撑着膝盖,江野费力地抬起头,两只眼睛红通通的和兔子一样,“你不是老觉得我小吗,我得和你证明,我和你一样都是成年人!”
“……证明自己是大人,难道就靠抽烟喝酒不成?”
我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无语地望着他,“这只是成年人用来麻痹失败的产物,和成熟不成熟,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听着我的话,面前的青年半天都没有说话,口鼻间进行着不那么平静的呼吸,时不时逸散出尼古丁的香气。好半晌之后,江野低声说,“陈小荼,我晓得,你最惯常的就是装傻……但是存在就是存在,不是你装作不知道,就能够真的抹杀的。”
扶着他的手指微微一动,我此时没有别的想法,只想长叹一口气。“江野,既然你知道我在装傻,你又何必非要把话说明白呢?”
他期待我回应的感情,他渴望改变的关系,是绝无可能的。从始至终,江野都只是陈荼的弟弟——我一直坚定着这样的念头,期冀冷处理会给予他冷静思考的空间。现在看来,一点作用也没使上。“呵呵……”没想到,他垂着头,居然轻轻笑了起来。感觉自己的手落在他的掌中,我本能反应就是想抽出来,却被江野阻止了动作,强势地拉到了自己身边。缓缓的,缓缓的,青年擎起我的指尖,一直放到了自己的眼角下方,放到了那个凹陷下去的肉肉伤疤里。江野的话很直白,却有直击人心的力量。“当年玻璃瓶在我眼前炸开,只差一步,就要废了我这只眼睛。我满眼是血,看着你替我向那些人解释,求情——”想起从前的过往,他嗓子渐渐发哑,努力地说了下去。“那时候我就告诉过自己,除了我奶奶之外,全世界只有你真心对我好……我一定不能弄丢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