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林曼可的时候,这男人不像是在说自己的女友,反倒是和在说个仇人,唇齿间都透着怨毒。蓦然与我撞上眼,我心里一抖,面上还是装作平淡如常,任由他毒蛇尾巴般的眼神扫过。看来,上次被瞿嘉宝喊去了瞿家之后,他和瞿子仁很是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至于究竟具体发生了什么,那便不得而知了。眯眼打量着我们一会儿,路锦周半抽不抽地勾了勾面皮,口气已经是咬牙切齿。“我问你们……黄珊珊在哪儿!”
我解释说,“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她当然是在自己家里。”
“我当然知道,所以你们立刻把她找来!”
狂躁地咆哮着,路锦周一脚踹翻了桌上的纸箱,“快点,马上,我要见到她!”
“可是……”袁琅琅打断了我的拖延,干脆地说,“好,我现在就去打,你先不要激动。”
双手张开,她尽量安抚着男人的暴烈情绪,随即拿起桌上的电话,当着他的面开始打起来。听了一会儿,她挪开话筒,说,“通了。”
“按免提!”
袁琅琅依言照做,嘟嘟的连接声在空荡的公司里回响。眼看着路锦周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话,袁琅琅瞥了我一眼,又朝男人后腰示意了一眼,几不可闻地摇了摇头。循着她的示意,我朝路锦周的背后多关注了两眼。这一看,顿时后背一麻,大冷天里硬是沁出了几滴冷汗。他的皮带系得松松垮垮,一弓身,西裤口袋里便露出了水果刀的握柄。粗略估计,刀身还不短。万一刚刚我没有顺着他,惹得他大动肝火……后果难以想象。转念又一想,路锦周这么气急败坏的要黄珊珊过来,黄珊珊要是真来了,岂不是送上门的羊羔?然而,没等我想明白,电话已经被接通。“喂,谁啊?”
对面的女人带着浓浓烦躁,满是困意。在袁琅琅几句“有工作找你”的搪塞借口后,黄珊珊嘟嘟囔囔,终于不乐意地答应,“行了,我马上就来!”
电话挂断,袁琅琅松一口气,平静地说,“路经理,你早上还没吃饭吧,不如咱们下去一起吃点,一边吃一边等?”
冷笑了一声,路锦周斜坐在桌子上,咯吱咯吱地扭了扭脖子。骨骼间声音清脆,他的表情也变得玩味起来。“不好意思,你们两位就和我一起饿一顿吧。还有,袁秘书,别一口一个经理,我已经辞职了。”
我听得都有点刺耳,心里也了然。当初荣千和行者的合作案出了纰漏,虽然我当了替罪羊,可是却不能帮着把路锦周的锅一齐背了。看样子,他铁定是被开了。三人一室,无人说话,每等待一秒,窒息的氛围就弥漫一分。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路锦周懒洋洋地看着我,“陈荼,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咱们俩聊聊天吧。”
“你想聊什么?”
我面上问他,揣在大衣里的手指捏在手机上。手指一会儿握紧,一会儿松开,迟迟没有按下写字楼保安室的电话。他又打了个哈欠,又深又长,连带着打了个嗝,难闻的口气随即涌了出来,“……聊什么,当然是聊聊我的小女朋友了。”
“你知道吗,这女人可真是傻得很。肚子里刚流掉瞿公子的孩子,竟然还当着人家的面,嚷嚷着求我带她走……”我微微蹙眉,“那你怎么说。”
“我?我当然是骂她傻咯,”夸张地大笑了几声,路锦周擦了擦笑出的眼泪,“这傻女人,瞿子仁可是给了我好几百万,什么样的女人我弄不到手?女人嘛,老子可不在乎!”
他说得漫不经心,可是咬紧的牙根,仍旧出卖了他。说到后来,路锦周也渐渐没了兴头,如同没电一样,歪歪地望着虚空出神。人都是感情动物,那么多年的陪伴和痴心,从少不更事到成年相伴……谁能真的不在乎呢。只是,最后林曼可放弃一切,想去握住路锦周的手。而路锦周,或是出于害怕,或是出于自保,却将她甩开了。他将那个最爱他的傻女人,扔给了虎穴里,和另一个男人怀中。一番无意间的谈话,戳中了路锦周不愿意提及的伤口,他再也没有吭声,自顾自地闭上眼睛小憩。大约在二十分钟后,走廊里响起了女人的脚步声。哒哒,哒哒,细高跟擦在瓷砖的地面上,那声音又沉又脆,顿时让我的呼吸也急促起来。路锦周立刻从桌上跳下来,看了一眼前台的监控录像。正是什么也不知道、往门口赶来的黄珊珊。路锦周躲到了大门口的死角处,一边朝我们瞪了一眼,在嘴上做出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意思是——闭嘴,都老实点!少顷,打卡声滴滴两下,玻璃门应声打开。“你们搞什么,这才几点,就把我喊过来……”甫一进门,女人就开始抱怨不停。走到一半,她停下来,脸上怪怪的,“袁琅琅,你没有搞错吧,怎么把她也喊来了……怎么,我说错了吗,两人一脸吃错药的样子。”
下一秒,她背后响起了阴测测的冷笑。“你就是我的救命灵药啊,珊珊。”
双眼陡然瞪大,黄珊珊连头不敢回,仿佛背后站着一只饥饿的凶禽,随时会将她的脑袋吞下去。好半天过去——她僵硬地扭过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路先生,您来的可真巧啊。”
“不巧,路某就是奔着你来的。上次那一夜,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念念不忘啊……”男人一点点的逼近女人。“宝贝儿,我可真馋你这块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