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是这一天,我从封寒北的公寓赶回家里,睡了个囫囵觉,便爬了起来。江野照旧去体校里训练,蛋糕店关了门,江奶奶和陈梦灵也不用再去看店,我们难得能聚在家里聊聊天。约莫十点钟,家里的铁门突然被梆梆敲响,打破了安宁。是时,我正陪着陈梦灵一起看书,顿时被这种敲门法惊了一跳。咬着笔尖,陈梦灵有点紧张,连江奶奶也放下了手里的毛衣针,“是不是房东又来了?”
“不能吧,家里的房租也给够了,怎么会……”我也很莫名,但是敲门声还在粗鲁地继续。江奶奶站起身,“我去看看,你陪小灵坐着。”
接着,她这一出去,不但没有回来,反而让争吵声瞬间扩散,在小小的房子里轰然炸开。“姐姐,你把房门锁上,我出去看看,”我连忙走出去,不忘叮嘱陈梦灵,“没事千万别开门,知道吗。”
陈梦灵用力地点点头。没等我从卧室走到客厅,一个圆形的黑影瞬间砸在了我的脚边,砰一下炸裂。定睛一看,原本放在桌上的零钱瓷罐,现在已经碎成了满地渣子。而桌上的托盘水果,也全都滚落了一地。这还不算,从门口闯进来的足足有四五个人,三男两女,全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看那威胁的架势,四处逡巡的眼神动作,皆是来者不善。他们将狭小的客厅打量了个遍,其中为首的,是个个头矮矮、眉眼精明的女人。她下令,“动手,把家里给我掀了!”
“别,别动手……”江奶奶不断哀声劝阻着,手被她攥住,瘦小的身躯动弹不得,整个人很是彷徨。不难想象,刚刚在我脚边砸碎的罐子,也是出自这样粗暴的手法。拦住了几个人的动作,我狠狠地盯着他们。“你们是什么人,随便来别人家里逞威风,几个意思?”
“哼,你还有脸问?告诉你们,砸你们家是轻的,人也一个跑不了!”
一边说着,其中一个男人蛮横地撞开了我的手,“兄弟们,动手!”
眼看他们的蛮横行为,我真是气血翻涌。好好说没有用,那就直接掏出手机打算报警。结果,领头的女人一把揪住了我的头发,我一吃痛,整个人被按在了桌上。掌中的手机也被夺走,她胡乱地按几下,见弄不灭,竟然直接朝窗外扔了出去。眼看着它飞出的饱满弧线,我本能地想要追过去,却又尝到头皮一阵拉扯的撕裂感。毫无防备之下,我被一把推倒地上,脑袋惯性地撞在桌腿上,顿时疼得差点岔气。“别打她,这事和她没关系,求你别伤害无辜的人……”江奶奶护着我,不停和对方求饶。那女人轻蔑一笑,很不客气地将江奶奶也推向了桌边,一点也不在乎她这么一大把年纪,会不会撞出个好歹。“你们一家子干了亏心事,这是你们的报应!”
就这样,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横行摔砸。但凡是能砸的全部摔烂,柜子里的东西全部翻搅出来,冰箱门也被踹凹了一个脚印。甚至连一整面的玻璃柜,都被人拎起一把椅子,砸了个四分五裂。要不是陈梦灵将房门反锁,只怕现在卧室也被席卷一空。任由他们宣泄够了,我算是看得明白。他们并非为了寻财,就是为了打击报复的。扶着腰,我艰难地直起身子,尽量让自己口气强硬起来,“砸你们也砸够了,就请你们把话也说明白。别仗着我们家里都是老弱,就能任人随便欺负,我陈荼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谁料想,对方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拉过一张完好的椅子,架着坐在我对面。“要么说老的没脸小的野呢,一家子都是这种货色,真是要骚骚一窝!”
我皱紧眉头,“有话说话,等我弟回来,你们试试看能不能站着走出去。”
“哼,尽管来,喊冤谁不会?”
她咬紧牙根,一副要撕了我的样子,“我爸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就是为了你们这祸害的一家子!”
她爸?这一句话,顿时让我联想到了什么,扭头去看背后的江奶奶,“她难道是……”江奶奶红了眼睛,“没错,她就是老葛的女儿……葛柳翠。”
“老不死的,你到底给我爹下了什么迷魂汤,勾得他又掏钱又卖力,这回连命都要搭进去了!”
葛柳翠显然很生气,手指头对着江奶奶,好几次差点插到了眼睛里。“喂,你说话归说话,少动手动脚的。”
握住了她的手指,我很快感觉到手心里一痛。即使被她狠狠挠了几道,我强忍着就是不放开,缓缓说明,“葛爷的事情是个意外,当时情况太混乱,没法控制,才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你是我的长辈,看在葛爷的面子上,我喊你一声葛姨。但是有一点你要搞清楚,是葛爷想和我奶奶搭伙过日子,我们家从来没有算计过!”
可惜,中年妇女根本是听不进道理的生物,葛柳翠俨然认准了一个死理,油盐不进。她就是抓住了一个话头,“谁知道他们俩怎么搞上的?我妈死了二十几年,老爷子都没有过想法,怎么就撞到这老太太,心思活泛了?!”
捏紧出血的掌心,我绷着脸,“葛柳翠,你嘴巴放干净点。他们俩成没成,咱们都看得清楚,别说什么搞不搞的。还有,我家没拿过葛爷一毛钱,他来蛋糕店里帮工,都按照小时工付了工资,你没道理血口喷人。”
葛柳翠声音一尖,“什么成没成,他们这把年纪,难不成还要登记打证吗?我家老头成天猪肘子猪大骨地往你们家送,跑得比自己家还勤快,真当大家是瞎的?”
“就是,要不是为了钱,哪个老太太不要脸地跟老头子凑搭?”
旁边的同伙帮腔,“寡妇这么多年,还看上一个杀猪的,啧啧……也不替埋土里的男人臊得慌!”
人言可畏,真是比毒药还凶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