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言站在一座低矮破旧的宅院大门前,忍不住讶然道:“这就是枕云先生的宅院?没弄错吧,这里也太破旧了!”
她身边的李师兄吓得赶紧捂住妙言的嘴,对枕云先生府中派来接妙言的仆从大哥充满歉意讪讪地道:“我师弟年轻少识,勿怪!勿怪!”一边拿眼刀子瞪着妙言威胁她不要乱说话。
“天爷呀!”李师兄心道:“亏得自己死乞白赖的跟着来了,不然这妙言师弟如此不懂礼数,还不知道要如何得罪人呢?这枕云先生府,看着虽然破旧,住的可是能通天的人物啊。”
枕云先生派人去灵景宫传话要见妙言,灵景宫管事的师伯虽然诧异却也没有多问什么,派人给妙言准备了一辆低调的马车。李师兄是极有眼色的,主动提出陪伴妙言前往。
下了马车,妙言左右环顾了一周,只见枕云先生府在一条极破旧的胡同中,这条胡同房屋大都低矮逼窄,此时人来人往充满了市井烟火气息。
从巷子口进来,一路上沽酒的、卖豆腐的、卖烧饼的……来来往往,俱是贩夫走卒普通百姓。
枕云先生府中斑驳的大门上方一个破败的招牌上隐约写了个“药”字,看妙言盯着那个药字出神,李师兄低声解释道:“据说二十多年前,枕云先生第一次到京城,就是在这里看诊卖药。先生可真是长情之人,如今他身份尊贵始终不愿另觅住所,因此陛下把这条胡同都赐给了他。先生喜欢热闹,因此便让那些从前在此处居住谋生的百姓依旧在此住着……”
仆从大哥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回头看了她几眼,李师兄心中一惊,赶紧打住了话头,心中暗自后悔,自己这嘴巴不把风,会不会刚才多嘴多舌说了不该说的,得罪了枕云先生自己几条小命都不够送的,想到这里,李师兄神色紧张起来。
“吱呀!”一声,斑驳的大门打开了。门房看了看妙言和李师兄,点了点头,简单询问了仆从大哥几句,直接把妙言她们放了进去。
进了大门,妙言深觉自己肤浅,所谓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古人诚不欺我。破旧的小巷之中,斑驳的大门后,枕云先生府可还真不如外表那边破旧逼窄。
想来也是,枕云先生乃是深得陛下信赖的人,他就是愿意住在这贩夫走卒汇聚的胡同里,可是来往的可不是贩夫走卒,而是达官贵人,该有的排面还是要有的。
整条巷子如今都是他的,他从前居住的房舍早就和左右的房舍打通重新修整过了,院落、房、厅一应俱全,雅致舒适,府中仆从护卫虽然不多,可都是进退有度,神色不卑不亢。
李师兄被拦在了院中,仆从大哥说枕云先生只要见妙言一人。妙言向李师兄投过去歉意的眼神,李师兄却不以为意,连连催促她快去,毕竟枕云先生那样的高人,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多少人连院子都进不来呢,自己如今居然就站在枕云先生府中的院子里,这样的脸面放眼整个灵景宫也没有几人能有,等她回去后,这事足够她同人吹嘘几年。
妙言进了门,一眼就看见叶先生端坐在正中央,元素站在他的背后,眼神躲躲闪闪就是不敢看她。
妙言心里一突,硬着头皮上前躬身行礼问好。
叶先生手指在一侧的台几上轻扣,淡淡地道:“你来了,过来!”
他的声音听不出来喜怒,妙言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上前几步道:“数日不见,叶先生您老越发的……”
“手伸出来!”枕云先生盯着妙言不怒而威,冷冷地打断了她。
“安?”妙言还在疑惑,叶先生背后的元素一改以往的端方冷酷,连连朝着妙言使眼色,叶先生回头一瞥,吓得他赶紧低眉垂手。
妙言背后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在叶先生的眼神下她不敢违逆,满心疑惑不情不愿的把右手递了过去。
叶先生冷哼了一声,抓起身侧的戒尺,“啪啪!”两下重重地打在了妙言手心。
“嗷~~”妙言冷不丁手心重重挨了两下,一道白光闪过脑海剧痛袭来,瞪着自己泛起了血红的右手,惨叫了一声抱着右手蹲了下去。
“哼!叫什么?!老夫看你脑袋都不想要了,这点痛算什么?”叶先生冷冷地道。
妙言痛得大脑一片空白,咬着牙流着泪,呼呼吹着红肿泛着血丝的右手,心中大怒:“无缘无故,这老头居然下好重的手!”
想到这里,妙言忍着泪怒道:“你这糟老头什么意思?怎么打人哪?”
叶先生身材修长面容清癯,虽然是有了些年纪却仍旧算得上风度翩翩,还从未有人叫他糟老头,愣了一愣,气得胡子翘起来了举起戒尺又要打。妙言看叶先生动了震怒,吓得面如土色,举起双手抱着了头,行动间牵动右手伤处,痛得呲牙咧嘴,眼泪溢出来眼眶。
“先生饶了妙言师兄吧?都是元素……”元素看这妙言被打得凄惨,忍不住过来扯住了叶先生的衣袖哀求道。
“哼!”叶先生瞪了元素一眼,元素吓得不敢再说话,扯着叶先生衣袖的手却没有松开。
“你……你是夏先生!”妙言心中一动,看着叶先生脱口而出道。
“哼!”叶先生甩开元素拉着的衣袖,坐了下来,将戒尺放到了桌上道:“你行事鲁莽荒唐,却也不笨!”
妙言手心又热又痛,心中更是烦躁,怒道:“我管你叶先生夏先生枕云先生,你凭什么打人哪?你又不是我爹!”
面前这位不苟言笑,神色冷漠,就是带着笑眼神也是寒冷如冰,溧水边见到的应该就是这位爱自称夏先生的了
至于路上同车,以及在灵景宫见到的那位不拘小节、嬉皮笑脸,行事说话刁钻古怪的则是喜欢让人叫自己叶先生。
“呃……”元素听了妙言怒怼叶先生的话,吓得一阵干咳,冲着妙言连连挤眉弄眼。叶先生听了妙言的话并没有生气,反而道:“多少人想认我做爹,就你这丫头不识好歹!”
妙言心头火起,一边朝右手呼气,一边道:“您老我高攀不起,告辞!”说完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咦?宫里的消息你不想知道了?”叶先生一句话就让妙言止住了脚步,深吸几口气,妙言再转身的时候已经是满面讨好的笑容了。
“妙言刚才言语无状得罪先生了,先生要打要罚妙言绝无二话?”妙言诚挚地道,说完还把自己红肿的右手递了过去,想了想,忍痛把完好的左手也递了过去。
元素看着妙言狗腿的样子,目瞪口呆差点没忍不住脱口说出什么不雅的话来,吓得他心中一凛生生咬住舌尖把话压了回去,憋得胸口隐隐发疼。
“呵……”叶先生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呵呵一笑道:“我只道你是胆大包天,谁知道你这变脸的本事倒也娴熟得很!”
妙言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道:“您老过奖了!”
“那是夸你吗?”叶先生没好气地道。
妙言呵呵干笑道:“您老说什么都对,不知道我托元素师弟的事……”
“啪!”叶先生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微怒道:“你还敢提!好大的胆子,宫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随意打听?!你不要命了,就没有想过会连累他人?”
“啊?”妙言紧张地看了看元素,看元素微微摇了摇头,猜想元素可能这事没办成就被先生逮住了,于是挠头道:“先生,我急于寻找师妹的下落行事鲁莽了,如果知晓这事会牵连元素师弟,妙言是不会让他涉险的,是妙言错了。”
“奉贞元君怎么会有你这样传人?!”叶先生看着妙言可没打算轻易放过她,道:“你脑子虽笨,胆子倒不小!算你走运遇到了老夫,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叶先生这句话一出,妙言听出了他的意思,赶紧道谢道:“谢先生照拂,不知道我师妹……”
叶先白了妙言一眼,道:“我看元素到处打听一个小宫女,心中感到诧异,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为你打听消息。他若是真在宫里四处打听了,你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这么说来,元素还没有开始打听就被叶先生阻止了,妙言露出失望的神色,叹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
叶先生看妙言神色黯然,心中一动道:“你肯认老夫做爹,老夫替你打听去。”
他这句话,妙言还不觉得如何,元素却是大吃了一惊,枕云先生性格古怪从不与人深交也不喜欢身边太多的人侍候,自己都是因为太婆婆的关系才能在他回京的时候偶然侍候在侧,今日他却要收这位不起眼的师兄做女儿。
妙言想也不想果断摇头道:“那就算了!我还是自己慢慢打听吧。”
“慢慢打听?”叶先生看着妙言,淡淡地道:“别怪老夫不提醒你,若是你找的人在宫里,你花费个数年也不一定能打听出什么,稍有不慎落得窥探皇室的罪名可是要被砍头的。”
妙言依然摇头道:“我和先生不过寥寥数面之缘,先生为何执意要认我做女儿?妙言驽钝,还请先生赐教。”
叶先生看着妙言正色道:“老夫就是觉得和你有缘!我也不瞒着你,凡我夏叶喜欢的人,叶夏那老儿必然讨厌,反之亦然。你是第二个能让我和他都不讨厌的人,这必定是天意如此!你注定要做老夫的女儿!”
叶先生说得理所当然,妙言一阵无语:“叶先生和夏先生虽然是一个人性格迥异的两个人格,行事说话虽然大相径庭,这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倒是一模一样。”
妙言想了想,直言道:“我不愿意!先生厚爱妙言,妙言本该感激涕零,不过妙言自幼一人习惯了,不想多个爹管束自己。再说了,亲不可乱认,认了便是多了一份牵挂,一份责任。妙言的白云观既小且破,收入也微薄,勉强能养活观中几人,妙言实在无奉养侍奉先生之力,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