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妙言三人昨天下车的后门,这里现在停了一辆马车。
刚出后门,妙言就看到了停在门外的马车,猜想应该是胡掌柜来接他们,心里一松,下一秒就看到马车车窗上的帘子被一把折扇挑开了,薛亦恒那张年轻英俊的脸探了出来。
他怎么在这里!自从大年初一见过他,他们几个月没见了,妙言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薛亦恒并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偏了偏头努了一下嘴,示意他们上车。
左右一看,没有其它的马车了,妙言只好带着妙语和傻姑上了车。
马车上,妙言和薛亦恒面对面大眼瞪着小眼,最后薛亦恒败下阵来,“啪”地打开折扇道:“别问,一会儿就知道了。”
车轮滚滚走了大约几里地停了下来,一匹骏马蹄声“的的”跑了过来,停在了车旁。
“妙言妙语傻姑,是我!”武大叔浑厚低沉的声音传来,他在车前勒住了马,冲着马车里的三人小声地喊道。
妙言惊喜地打开了窗户的帘子,叫了一声:“武大叔!”妙语也叫了声“武大叔!”,傻姑没说话,在外面,他一向装哑巴。
武大叔见她们三人无恙,有些生气地对妙言道:“你好大的胆子!哪里都敢去!”
妙言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讪讪地道:“这次确实是妙言的不对,只是当时……”
武大叔摆摆手打断她道:“我都知道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先回山,没事不要到处乱跑!可知道了。”
妙言连连点头道:“多谢武大叔,我们回山后一定不会乱跑。”
武大叔又交代了几句后,对薛亦恒拱了拱手道:“多谢薛七爷相送!改日得空我们再说话!”薛亦恒也拱了拱手,连说客气。
帘子被放了下来,马车继续前行。看到武大叔,妙言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大概也许就这样过去了吧。她现在很累,只想回到简陋的白云观,洗个澡好好的睡一觉。
回山的马车上,薛亦恒不时地瞟着挨着妙言的傻姑,傻姑低着头自己对着手指玩,道袍袖子宽阔,傻姑的手常年干活粗糙黝黑倒也没什么好看的。
薛亦恒的眼光让妙言心中升起了警铃,这薛亦恒第一次见面就对傻姑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是个危险人物。四人现在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这,太太太危险了。
妙言心中恐慌,为了转移注意力就道:“薛居士此次相助,我们铭感五内。不过您能否不要盯着小观的女道看?”
薛亦恒看着妙言笑了笑道:“道家本无男女之别,为何不能看了?”
看妙言一时语塞,薛亦恒又道:“再说了,妙言道长不是也一直盯着我看吗?不然如何知道我在看什么?”
“……”这话,妙言还真反驳不了,自上车起,她一肚子的狐疑,眼光一直在薛亦恒身上扫来扫去。
傻姑可不高兴了,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薛亦恒一眼,把妙言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别闹!”妙言制止了傻姑,看他委屈地低下了头。
薛亦恒摇了摇扇子,心想真有意思。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也没有时间斗嘴了,因为妙语小丫头这次晕车吐了。她吐得一塌糊涂,傻姑抱着她,妙言一直给她处理污物,薛亦恒插不上手也搭不上话,最后只能坐到马车最外侧,闭目养神。
中途休息了两次,天黑透了的时候,他们才到了小寒山下。
马车停了下来,薛亦恒率先跳下马车,扇子在腰上一别,伸手来接妙言。妙言也没有客气,扶了他一下跳下了车,然后傻姑抱着妙语钻了出来。妙言立刻上前接住妙语,小丫头吐得浑身无力,昏昏欲睡。
这边薛亦恒伸手要扶傻姑,傻姑没有理他,撩起袍子直接跳了下来。在车上的时候,妙语一直靠在他的腿上,他长时间不动气血不顺腿早就麻了,这么一跳,腿一软身子一歪就要摔倒。
薛亦恒正好在傻姑的旁边,过去伸出手扶了一下,鬼使神差的薛亦恒右手把傻姑的面具一揭。
面具下,两条粗黑的眉毛,脸上两坨胭脂,血红的大嘴,嘴边一颗黑痣。
“……”薛亦恒傻在了当场。
妙言放开妙语,一把夺过薛亦恒手中的面具,戴到了傻姑脸上,冷冷地道:“原来你是这样的薛居士!”
“……”薛亦恒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现在有点懵,脑袋里只有傻姑那血红的大嘴。
把妙语推到戴好面具的傻姑身边,妙言吩咐道:“你们两个先上山,我有几句话和薛居士说。”
看着傻姑带着妙语慢慢地往山上去了,妙言正色道:“薛居士,你可还满意所看到的?”
“这……”薛亦恒心想他看到了什么,他什么也没看到啊!月色下,他就看到一张涂得乱七八糟的脸和血盆大口,这让他怎么说。
“薛居士,以后离傻姑远一点,他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满意满含深意地看了一眼薛亦恒,然后转身自行上山了。
“……”薛亦恒把妙言刚才说的话想了一遍,不对呀,谁喜欢谁?难道她以为自己对傻姑有意,这还真是误会大了。
“妙言道长,我已经娶妻了!”薛亦恒对着妙言的背影急急地道,这个可不能让人误会。
“那薛居士更应该自重!”妙言头也不回,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自重,自重,自重!我!”薛亦恒一口老血差点没有吐出来,我自重个头啊,抬眼看去,妙言已经走远了。
大约二十多天后,县城里有人来到了白云观,是三小姐家的一位婆子。这位婆子打量了白云观一番后,和妙言闲聊起来。
说了几句后,妙言也觉出味来了,这婆子是夫人派来探听自己是否知道三小姐的秘密的。妙言自然不能表现出自己知道,小心翼翼地应付。这婆子没有探听出什么,最后临走的时候送上了一百两银子,说是夫人的谢礼,语气中带了警告之意,直白地讲就是告诫妙言,你就是知道什么最好烂在肚子里不要到处去讲,不然小心狗头。
平白无故又多得了一百两银子,妙言并没有高兴。从婆子的话里,她得到了一些消息,翠奴挣脱了绳子跑了,虽然后来又被抓了回来,不过嚷出了一些话来。
现在看来夫人肯定知道了事情真相,她们之所以不确定妙言知不知道真相,多半是三小姐还算讲义气,信守了承诺并没有出卖她们。
三小姐现在怎么样了,被抓回来的翠奴又有什么样的命运?这不是妙言能管得了的,她也无意多做打听。
当树间有蝉鸣的时候,又入了夏,草堂又开了凉茶摊。
现在白云观的收入还是比较稳定了,每月安和堂的工坊都要出一批药包,这些药包祈福的钱是比较稳定的。
白云观的香火也比去年要好,妙言觉得这样就足够了。以后再有什么让她出去降妖除魔的千万不能再去,那可是高危的事情,人比妖魔可怕多了。
六月中旬某日,连续两天的暴雨后,天终于放晴了。
妙言看着草堂前官道上的轿子马车特别多,觉得很诧异。
来草堂帮忙的赵二嫂子道:“这事你就不知道了,兴仁村薛家老太爷做寿,虽然不是整寿,听说县里、府城都有人来送寿礼呢。”
这薛老太爷的二儿子,也就是薛亦恒的二伯在朝中做官,所以薛老太爷的寿辰,这么多人前来也不奇怪了。
“哟,几年没有回来,这里什么时候建了个草堂了!”一人骑在马上,举着手中的鞭子指着草堂问道。
给他牵马的马夫立刻赔笑谄媚的道:“公子,前年来了个老神医,建了草堂,一年多了。如今是白云观的道长在这里赠送慈航天尊赐福的茶水。”
“哦?”马上的公子傲慢的抬了抬下巴:“穷乡僻壤哪里有什么老神医,多半是些沽名钓誉之徒!”
“是,是,是,公子高见!”马夫点头哈腰。
“哼!送凉茶?是白云观那个淫观吗?还敢出来!”马上公子哼了一声,语气中满满的鄙夷。
骑马的公子一句“淫观”,让妙言脸色很不好看起来。
这一年多,很少再有人说白云观是淫观了。今日居然有人当面说出来,妙言听得这话刺耳,当下放下手中搅动凉茶的大勺,抬眼看去。
骑马的公子二三十岁的样子,肤色苍白,五官还算端正,眼袋下垂,一看就是精神不济酒色过度的样子。
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到了妙言讶然道:“这白云观的道姑倒是有几分姿色!”当下眼光肆无忌惮的在妙言身上扫来扫去。
这人衣着体面华丽,看打扮是个读书之人,此时说话轻浮,目光让人生厌。
妙言也没有打算惹这种人,当下叫了一声“赵二嫂子!”把勺子交给赵二嫂子,然后转身就往草堂里去。
骑马公子哈哈大笑,跳下马来道:“正好渴了,喝了凉茶再走!”
赵二嫂子是个有眼色的,也认识来人,当下就客气地道:“吴公子,凉茶没有熬好,至少还得一个时辰,不如您回城的时候再来喝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