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挡板不知何时升起,本该宽敞的车后排变的狭小.逼仄，昏暗的光线渲染无声的暧昧。
顾衍眼底蓄着笑，黑眸湛湛沉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沈羡率先打破沉默：“不用，我不会再喜欢你,你做什么都没用。”
顾衍不甚在意：“我只是在通知你,追求你是我的权利，答不答应是你的事,能不能让你答应是我的事。”
沈羡看向被他抱着的肩膀，无声地笑笑：“追求者可以随时随地抱我吗？”
顾衍：“……”
沈羡唇角笑意更深：“既然你说是追求者，那是不是该有点追求者的姿态？”
还追求者，他哪来的脸说是追求者？哪个追求者会这么理所当然地耍流氓？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沈羡以为他会松手，但她显然低估这混蛋的厚脸皮,抱着她的力道收紧,顾衍闷闷道：“明天再追，今晚只是单纯想抱抱你。”
沈羡：“……”
她无言以对。
顾衍见她没有拒绝,眉眼笑意更深,用没受伤的手捏着她的下巴,低头朝她凑过去,低低道：“我的手都受伤了,你让我抱抱不是应该的吗？”
很应该吗？
他受伤和抱她，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
温热的呼吸吹拂着她的肌肤,沈羡看着男人的脸越凑越近,最后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我答应你,你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做,我会尽量克制自己。”
“当然,要是没克制住也不能怪我。”
沈羡：“……”
沈羡懒得理他，刚要别过脸看向窗外，下巴被男人扣住，男人漆黑的眼眸盯着她，嗓音温柔的好似情人间的呢喃：“七七，我那晚说的是真的，我会学着爱你，像你希望的那样，再给我一次机会，嗯？”
距离太近，沈羡觉得她的思维都要被他的气息干扰，她伸手拍掉他的手，往后扯开距离，等心跳平复下来后，她抿着唇淡声道：“我之前给过你机会......”
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因为我之前不够爱你。”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爱她，但沈羡的心脏比第一次听到跳动的还要快。
之前不够爱她。
所以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现在难道很爱她吗？
沈羡扯着唇：“你这话说的，难不成你现在很爱我？”
“当然。”
“有多爱？”
“爱你爱的要死要活，”顿了顿，他加了句：“可以殉情的那种。”
沈羡：“……”
谁要去死啊真是。
顾衍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她的短发：“你可以钓着我，也可以拒绝我，我都不会强迫你，”他的声线转凉，夹杂着阴狠的意味：“唯一的要求是不准有其他男人。”
沈羡定定地看着他，突的笑出声：“你一个追求者也有资格提要求？”
顾衍：“……”
他低眸看着她，恶狠狠地道：“你还要脚踩其他的船？”
“我为什么只能踩你这条？”
“因为你要是踩其他的，我会叫人开车把他们撞残。”
沈羡：“……”
永远的强盗！
沈羡说不过他，也不想跟他继续掰扯，转头看向窗外。
顾衍也没再惹她，静静地看着她白净的侧脸，荒芜空虚的胸腔像是被股暖流填满，只是看着她，就能心满意足。
车子抵达十号名邸。
临下车前，沈羡回头看他，叮嘱道：“回去别忘记涂药，洗澡的时候别沾到水，不然伤口会发炎。”
顾衍有些意外，眉梢挑起：“你在关心我？”
沈羡无言地看着他。
半响后，顾衍牵起唇角：“好，你上去吧，早点休息。”
沈羡睫毛颤了下，眼睛里有细微的意外。
按照他的性子，下车前不该再说些有的没的，就算不说话也要占她点便宜，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沈羡脸上的情绪没有任何变化，伸手推开车门下车。
直到女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顾衍习惯性抬手捏眉心，刚抬手牵扯到伤口，他闭了闭眼，抱她的时候伤口微微撕裂，刚才还没察觉到有多疼，现在疼痛像是延迟般席卷至全身。
周文恒注意到顾总的脸色微白，声音紧张：“顾总，您的伤口......”
顾衍看向被血浸湿的绷带，语气淡然平静：“没事，回兰水公馆。”
那么多血，顾总狠起来还真是连自己都不带心疼的。
周文恒还想劝，但看顾总脸色淡漠地看向窗外，浑身散发疏离冷漠，跟刚才沈总在这儿的气场完全不同，他还是选择闭嘴。
嗯，好像也只有沈总在身边，顾总才会多几个真心实意的笑脸。
-
昨晚顾衍放话要追求她，要她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但沈羡真没想到他的追求这么简单粗暴——送钱。
放寒假后，沈思义来公司的时间更多，沈恩远放权让他单独做项目，但毕竟是第一次完全独立，做调研时考虑的问题过于理想化不够现实，之前谈好的投资商不满新方案要撤资。
沈恩远从早上到公司就开始训他，见弟弟满脸沮丧失落，沈羡也是无奈，跟爸爸说准备接手这个项目，看看能不能有回旋的转机。
其实沈思义的想法并非没有可取之处，只是剑走偏锋风险太大，再加上他是第一次做项目，投资方当然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选择他。
沈羡盯着文件正一筹莫展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她头也没抬：“进来。”
门被推开，沈羡以为是助理给她送午饭，头也没抬地专注工作，结果等了半分钟也没听见动静，她蹙眉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正盯着她的黑眸。
男人身穿深褐色大衣，身形挺拔高大，站在她的办公桌前，衬得整个人更加儒雅温润。
他唇角携着浅笑：“沈总，该吃午饭了。”
沈羡手指顿住：“你怎么来了？”
他很是理所当然：“来献殷勤。”
沈羡：“……”
她下意识看向他的手腕，抿着唇问：“你的手腕好点没？”
“没事，死不了。”
沈羡：“……”
她收敛神色：“你去吃吧，我还没忙完，等会儿叫助理给我送点饭过来就行。”
顾衍低头瞥了眼：“是你弟弟那个项目？”
“嗯。”
“没拉到投资？”
“没。”
顾衍淡淡笑道：“顾氏投资。”
沈羡看着他眼底含笑，但明显是认真的表情，她摇头：“不用，公私分明，你不用因为我.....”
顾衍唇角笑意更深：“沈总不用自作多情，我什么时候说是因为你才投资的？”
沈羡：“……”
那不然呢？
谁都不愿意投钱的项目他主动投资，其他人又不傻。
可偏偏他这么说，显得她很自作多情一样。
顾衍见女人眉目嗔怒，他最近特别喜欢看她带着点小脾气，唇角笑意加深：“虽然这个项目的回报周期比较长，但前景不会差，我已经叫人做好风险评估，保准能赚钱。”
“我又不是昏君，为了讨美人欢心能弃公司这么多股东的利益不顾。”
沈羡：“……”
也是，再没有胜算的项目到他手上都能起死回生，虽然他别的方面很值得诟病，但工作能力上是挑不出刺的。
见女人表情松动，顾衍直接抬手把她的电脑关掉：“走吧，陪投资人吃饭。”
沈羡：“……”
“你怎么能随便关我的电脑，万一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还没保存怎么办？”
“所以，里面有重要的东西？”
沈羡：“……”
并没有。
她瞪着他：“这不是有没有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
顾衍抬手摸着她的头，挑眉笑道：“关你个电脑你也能扯上原则，挑事儿的意思还能再明显点？”
“……”
沈羡没扭过他，看在投资的份上还是陪他去吃饭。
顾衍全程都很绅士，没有任何出格的行为也没占她便宜，吃完饭后直接把她送回公司。
倒是真的很像追求者的姿态。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顾衍不紧不慢地追求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强势步步紧逼，反而越发温柔体贴，但毫不掩饰他对她的势在必得。
有时间中午就会来找她吃饭，没时间中午也会给她打电话，虽然只聊几分钟，但这像是个仪式，每天都在进行着。
中午，沈羡吃完饭准备午休，顾衍的电话如约而至。
她等了十秒钟，点开接通。
顾衍声音有些沙哑，应该是忙碌很久：“吃了吗？”
“嗯。”
“今天中午有应酬，来不及过去找你。”
沈羡：“哦。”
她也没有很期待他过来找她。
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吗？
顾衍像是在没话找话：“今天中午吃的什么？”
沈羡不咸不淡地报了几个菜名。
两人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临挂电话前，顾衍突然唤她的名字：“七七。”
“嗯？”
隔着话筒，那端安静半分钟。
无声的沉默反倒让沈羡有些紧张，握着手机的力道收紧：“怎么了？”
“没事，”顾衍声音很低：“晚上我叫人去公司接你，陪我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沈羡想了想：“我考虑考虑。”
挂断电话后，沈羡去休息室午睡，醒来后接着处理工作。
下午四点左右，颜芷打电话过来：“七七，晚上有空嘛，你初中的男神许锦文来我们剧组客串，今天正好是他的生日，剧组在给他庆生，你要过来吗？”
沈羡语气激动：“许锦文的生日…他的生日不是月底吗？”
“过的阴历，正好趁着这个噱头还能炒点新闻，到时候给我的电影炒点热度。”
沈羡想也没想地答应：“好！”
临下班前，沈羡突然想起顾衍要和她吃饭。
嗯，她当时回答的是考虑考虑，并没有答应他，那就不算是爽约。
她随手编辑个短信发给他，下班后直接开车去剧组。
-
遇见顾衍之前，沈羡对许锦文很崇拜，基于颜值和包装对一个人的无限遐想，当年和蒋媛媛打架就是因为两人粉的爱豆是对家。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许锦文的感情早就淡了，而且当年的喜欢也只是最普通的追星心理的喜欢。
但见到偶像总归是激动的，沈羡那些快要消逝的少女心无声息地涌出来，看着许锦文的眼里满是欢喜。
剧组条件简陋，但气氛很嗨，几人聊的正欢时，沈羡的手机突然震动，她看了眼备注，顾衍给她打电话干什么？
她不是已经说不去吃饭了吗？
她蹙起眉，跟颜芷说了声，拿着电话走到没人的地方：“有事吗？”
男人的声音又冷又沉：“你怎么没过来？”
“我给你发过短信，你没看吗？”
“你在哪儿？”
“我在外面玩呢，有事吗？”
电话那头又是沉默，沈羡觉得有些莫名。
她也没多想：“这里说话不太方便，等我回家再跟你说。”
说完，她挂断电话。
电话那头，听着冰冷的忙音，男人看着热气腾腾的餐桌。
童妈看着脸色冷漠的男人，安静地立在身后不敢出声。
餐桌上是菜色很丰盛，荤素搭配，大部分都是迁就太太的口味，先生从下午三点就开始在厨房准备这些。
中间摆着个精致的蛋糕，奶白色的底，上面插着三根蜡烛。
童妈内心叹了口气，今天是先生三十岁生日，太太却没陪在他身边。
先生很期待太太过来，连蛋糕都是亲手做的。
“滴”的一声打破餐厅死寂的沉默。
顾衍拿起手机，看着发来的照片——女人笑的很开心，虔诚地看着另一个人男人许愿。
夜色深沉，几人围成个圈，中间摆放着大大的蛋糕。
她身边围了很多人，她玩的很开心。
顾衍扫了眼餐桌上的蛋糕，他三十岁生日，一个人过的。
她不在身边。
她去给别人过生日了。
顾衍知道她不是刻意的，而是真的不记得。
可有时候，这种不经意的忘记，往往比刻意忽视更心凉。
她连他的生日都忘了。
顾衍起身，拿着车钥匙往别墅外走。
童妈连忙道：“先生，这些菜怎么处理？”
顾衍瞥了眼饭菜，淡淡的道：“倒了。”
上车后，男人本就冷淡的脸色更加冷漠，眼神里迸发湛湛的寒芒。
车速很快，快到就要被交警拦下。
除去上次飙车，他从没在马路上开这么快的车速。
车子抵达剧组时，车窗缓缓落下，他看着女人围在人群中，跟别人欢声笑语，男男女女都有，眼底满是愉悦的笑意。
没有他，她还是会过的很开心。
对她来说，有他没他没有任何不同。
顾衍有时候觉得，他对沈羡了解的不够多。
可现在，他宁愿自己不要这么了解她的心思。
沈羡早就不是为了爱情能不顾一切的小女孩，她和他在一定程度上很像，权衡利弊得失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因为他的穷追不舍，再加上顾氏的投资，只要他做的事不出格，她可以陪他周旋。
他要是不追着她从她生活里消失，她可能会有点不适应，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还有家人朋友，她可以继续围着他们转。
她早就不像三年前那样爱他，非他不可。
对现在的她来说，有他锦上添花，没他也没什么所谓。
他取下唇间的烟，烟雾被风吹散飘得很远。
生日会结束后，沈羡念着明天还得上班，拒绝要去唱歌的提议，独自走向停车坪，余光突然瞥到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
男人倚在车旁，他指间夹着半根烟，烟雾袅袅笼罩。
路灯光线微弱，烟雾后他面色深沉如水，眼神冷寂深谙，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银白的月光从树叶缝隙中泄露，树影婆娑，将男人的身影拉的很长。
为了拍摄方便，生日会是在室外举办的，沈羡知道外面的气温有多低。
她穿着过脚踝的大衣，脖子上还围着颜芷给她挂着的围巾，黑色短发被夜风吹的飞舞，虽然没那么精致但很保暖。
沈羡想了想，还是抬腿走到他身边，等她走到他跟前，男人看着她插在口袋里的手，声音沙哑：“冷不冷？”
沈羡摇头：“还好。”
距离太近，沈羡看到他冻的发白的嘴唇，他黑眸注视着她，仿佛他的眼里只有她。
沈羡有种敏锐的直觉，他今天心情不好，而且不好的原因还是因为她...是因为她没陪他吃晚饭吗？
但那也不是她的错，她已经提前和他说过了。
停车坪很安静，安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沈羡抬头看他：“你来这里干嘛啊？”
顾衍看她有些发红的鼻子，指尖掐灭烟头，温声低语：“我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