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山雨给了柳弈一个不服输的回应。
他们两人都不是轻易就肯妥协的性格,这时候自然谁也不能示弱。
柳弈平常口花花撩人撩惯了,但其实根本没有啥处对象的经验,戚山雨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半斤八两,谁也别埋汰谁的初哥水准。
这会儿匆忙间配合起来,一会儿磕到鼻尖,一会儿撞到牙齿,某种意义上来说,也颇有几分狼狈了。
他们就跟俩菜鸟偏偏要挑战一首高难度的双人探戈似的,在病理鉴定科的主任办公室里你来我往,推推搡搡,半天没分出胜负。
最后还是戚山雨把心一横,凭借压倒性的身高以及矫健的身手夺了上风,对一直固呦不停的某人来了个泰山压顶,严严实实地制住,才总算收拾服帖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还有江晓原的声音:“老板,您在里面吗?冯老师找呢!”
他这一嗓子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把两人都吓清醒了。
戚山雨连忙松开柳弈的手腕,手一撑翻身起来,脑子里拼命回忆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到底锁门了没有。
但很遗憾的是,他确实是没有锁门的,于是他们只听到门把传来清晰的“咔擦”一声,江晓原就把门打开了。
“咳,等等!”
柳弈现在的样子有些不太能见人。
他的眉梢脸颊红彤彤的,耳垂烫得能煎鸡蛋,情绪一时半会儿平复不下来。
这模样,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这两人定然是才刚刚干了点不可告人之事,真是想瞒都瞒不住。
“你先去跟冯老师说,我在和戚警官在聊案子,很快就来!”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显得平静一些,但听起来依然带着相当明显的颤音,而且语气也比平常来得急切许多,怎么听怎么显得奇怪。
不过现在柳弈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这会儿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无论如何得把江晓原挡在外头。
不然就他们两人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姿势,被学生撞破两人奸□□小,让小江同学误以为他是下面的那个,才真是面子里子都要丢光光的严重问题!
江晓原似乎也听出了自家老板不同寻常的音调和语气,刚踏进办公室的脚步骤然刹住,迟疑了一秒,又默默地挪了回去。
“哦,那我去跟冯老师说说。”
他说完,竖起耳朵听了听,书柜后头传来几声窸窸窣窣意味不明的动静,然后是柳弈压着嗓子的回答:“好,我知道了。”
这明显就是逐客令的意思了,江晓原识相地扭头退出办公室,还顺手帮他家老板把门也带上了。
“咳咳,人走了。”
柳弈从办公桌上跳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刚刚硌着他腰的东西,原来是个水晶镇纸。
他快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襟,然后抬手去帮戚山雨捋头发,“那小鬼机灵着呢,不会乱说话的。”
“唔……”
戚山雨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他的脸还红得仿似煮熟的虾子,脑子里绮思萦绕,只恨不能继续方才刚刚起了个头的事儿。
柳弈顺着戚山雨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领子,发现衬衣的第二颗扣子掉了,心想幸好他还有备用的换洗衣服在,不然就他现在这衣衫不整副颇为狼狈的尊容,等会儿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往自家小戚警官身上扫了一圈,发现除了衣摆有点儿皱之外,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来,顿时就觉得放心了。
于是柳弈朝戚山雨笑了笑:“你等会儿还要忙吧?”
“嗯。”
戚山雨点点头,“万力行家住的小区的防盗监控这几天刚好坏了,我等会儿要去交警那边一趟,调取附近的交通摄像头记录。”
他抬手扒梳了一下自己的前发,又补充道:“而且那附近临街也有不少商铺,现在大部分的商铺为了防盗,都是自己装了监控的,我们打算实地看看地形,如果有哪些商铺摄像头装的位置比较好的,也会征集回来进行筛查的。”
“哦,原来如此。”
柳弈举起手,用自己的袖口帮戚山雨揩掉唇角的水渍。
就目前的刑侦方式而言,调监控和排查监控内容对破案非常重要,许多影响非常恶劣的大案子,都是刑警们一帧一帧地盯监控,继而找到突破口的。
但同样的,这就意味着,刑警们要在排查监控上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即便现在已经有了人脸识别技术辅助可以给他们减负,可在关键细节上,还是必须要凭借人力逐一进行对比确认和分析研究的。
“那你快去吧。”
柳弈想了想,又叮嘱道:“记得好好吃饭,还有抓紧机会休息一下。”
戚山雨低头看了看手表,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八点二十分了,他在柳弈这儿逗留了太长的时间,确实不能再耽搁了。
于是两人迅速收拾好仪容,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样,双双从书柜后面绕了出来。
戚山雨拿上被他随手丢在沙发上的尸检报告,将表情调整到工作状态时的严肃认真,板起一张俊脸,朝柳弈微微阖首,“那我走了,谢谢。”
“嗯,好。”
柳弈回给他一个淡定的微笑。
不过,他在戚山雨转身打算开门的时候,又忽然伸出手,拽住了对方的胳膊。
戚山雨回头:“?”
柳弈凑过去,贴着小戚警官的耳朵,低声说道:“忙完了来找我……”
他促狭地眨了眨眼睛,“我们之间那谁是谁的账,还没算完呢。”
戚山雨的脸颊“唰”一下就又红了。
他猛地抓住柳弈的肩膀,把人往墙上一推一压,然后低头在柳弈的唇上狠狠啃了一口。
亲完之后,他胡乱擦了擦嘴上的水痕,抄起资料,就跟火烧了屁股似的,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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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柳弈把自己收拾停当,浑身上下看不出半点儿破绽,施施然出现在病理鉴定科办公室的时候,原本说有事找他的冯铃早就等不及了,直接扔下要他签字的文件和一张便签条,到十二楼物证科“逛车展”去了。
坐在电脑前的江晓原抬起头,视线在柳弈身上来回溜了两趟,心中默默吐槽:您老人家也真是厉害,得是素了多久,才会迫不及待地直接就在办公室里嘚瑟起来?不过机智聪明如我,当然知道什么叫看破不说破,为了我老板的面子,我也是很拼的!
“咳!”
他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老板啊,刚才影像科来电话,说那具无名白骨尸的面部建模已经做出来了,让您有空去看看呢!”
“啊哟!”
柳弈闻言,倒是有些诧异了,“平常不都得起码三四天才能做出来吗?这次怎么效率就这么高了?”
“可不是嘛!”
江晓原摊了摊手,“我听说他们影像科之前不是引入了据说以蒙古人种的颅面结构和软组织厚度作为标准的大数据影像库嘛!现在刚好碰上个实例,自然要好好发挥一下了,您说对吧?”
柳弈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觉得自家学生分析得很在理。
以前华国,或者应该说,是整个亚洲各国,在颅面重建的技术上一直明显落后于欧米国度。
其实,近十年来,华国、东瀛、高丽、狮城、暹罗等国的人类学机构也曾经就颅面重建技术的实用性做过不少相关课题的研究,并且采集了一些符合当地情况的颅面数据做成数据库。
只可惜因为限于经费等各种原因,课题组所能采集到的的样本量十分有限,做出来的系统版本也互不兼容,用起来更是总觉得哪里都不太对劲,靠这些数据库模拟出来的人脸面相与实际往往有比较大的偏差。
所以这项技术,以前多用于考古研究上,比如复原个山顶洞原始人的头骨,或者描摹马王墓女尸木乃伊面部特征什么的,在法医界的实用程度,还比不上一个经验老到的人面素描专家。
一直到电子支付和人面扫描技术的普及,大量的人脸数据得到采集之后,才使得颅面复原重建技术的关键性数据得以完善,恰巧华国也在这方面进行了不少的投入,不久之后就造出了一套据说适用于蒙古人种,尤其是东亚人群的颅面复原数据库。
法研所作为国内有数的几家法医学重点研究机构,当然是第一时间引进了这个系统——当然,价格也是相当骇人的——根据柳主任的了解,光是这个系统,就花了影像科整年经费预算的一半有余了。
不过偏巧这段时间不管是本地案件,还是邻近省市的外送,法研所都没接到过白骨尸,新系统投入使用半年来,光逮着标本室里的骨头折腾了,影像科那些人恐怕早就焦急难耐,迫不及待地盼着来个新鲜滚热辣的案子,好让他们试验试验新系统到底管不管用呢!
所以这回好容易碰到的案子,
“对了。”
江晓原忽然一拍脑袋,“你看我这记性,刚才一那什么……就给忘了。”
他刻意把刚才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意外含含糊糊地就给带了过去,不过柳弈还是听懂了,心里暗骂了一声“这小混蛋”。
“刚才影像科说了,那颅骨复原出来的人脸有个比较明显的特征。”
江晓原指了指自己的下巴,“说是可能对找到那人的身份有很大的帮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