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这个形容词,第一次有人用在林晏身上。
父母觉得他孤僻，同学同事觉得他高冷不爱搭理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
林晏无可辩驳。
但有个傻子，看不懂眼色硬凑过来,强行挤进他的世界，却对他说你最有趣了。
林晏站在阳台上,慢慢剥了颗糖。
他透过落地窗看进去,陆烬坐在沙发上打电话,认真的神色跟刚刚如出一辙。
林晏轻轻咬碎嘴里的糖。
胸腔里似乎还残留着心脏快速跳动的余韵。
其实在那一瞬间，他热气涌上大脑,在一瞬间非常想给陆烬回应。
他不是不干不脆喜欢吊着别人的人。
他想告诉陆烬，我也喜欢你。
想跟你谈恋爱。
直到林晏看到了时钟。
快吃晚饭了。
林晏一瞬间想起了中午的糖水煮包心菜。
陆烬心情一好，就煮出这玩意。
林晏怕他心情更好，再上一锅糖水炒土豆。
所有的冲动被陆烬的厨艺硬生生压了回去。
算了。
林晏妥协。
至少先吃了晚饭吧。
林晏不是很懂这些。
但从偶像剧的套路来说，告白不能那么随便,要选一个浪漫的地方。
林晏拿出手机翻找起来。
还没看两行,阳台门被人拉开,一颗脑袋探了出来。
陆烬：“晚饭……”
林晏眼皮子一跳，赶紧截断他：“我家不开火。”
陆烬：“我订了餐厅。”
林晏绷直的背脊又松懈下来。
陆烬一眼看到挂在窗台上的两床被褥：“……你在干什么？”
林晏：“晒被子。”
陆烬看了眼擦黑的天色：“意义在哪？”
林晏：“走个过场。”
虽然卫生有人打扫，但被子没人晒。
林晏在阳台干站着觉得有点傻逼,索性把被子翻出来通通风。
林晏把被子重新收起来，然后问陆烬去哪吃。
陆烬：“订了一家口碑很好的餐厅,具体地址我没看。”
林晏点了点头，“那出门吧。”
林晏出门之前看了眼时间，心不在焉地想还来不来得及出去玩。
h市有什么适合情侣玩的地方吗？
或者有什么都市传说,只要在那告白就会一直在一起？
林晏觉得有点土,但又想不到别的办法。
他在这方面实在是欠缺经验。
晚饭好险没出什么幺蛾子。
林晏生怕他点一家味道奇特的特色餐厅,到那发现是一家粤菜馆。
正值饭点,人非常多。
林晏有心想吃快点，但奈何菜上得很慢。
陆烬察觉到了林晏的心不在焉，问道：“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林晏：“没有。”
说着，他又瞄了眼时间。
陆烬放下筷子，“你一直在看时间。”
林晏喝了口茶，坦白道：“我想去玩，怕时间不够。”
陆烬：“约了人？”
林晏：“除了你，我还能约谁？”
陆烬怔了片刻，耳朵通红一片，“那我们快点吃。”
再快也快不了多少。
他们吃到后面，索性退了后面的菜。
两人坐进车里。
林晏迟迟没有发动车。
陆烬：“没想好去哪？”
林晏：“嗯，有些景区比较远，过去也关门了。”
陆烬想了想：“那就交给命运，随机去一个地方，怎么样？”
林晏同意了，在导航随意输入了一个地点。
开车过去半个小时。
林晏：“你觉得会去哪？”
陆烬笑道：“不管去哪，都是命运的安排。一定是个好地方。”
林晏吐出一口气，发动了车：“借你吉言。”
半小时后。
他们看着眼前的警察局沉思。
陆烬：“你有什么要自首的？”
林晏面无表情道：“当街斗殴算不算？揍了一个姓陆的人。”
陆烬闭嘴了。
林晏重新换地方。
十五分钟后，车停在垃圾站门口。
一群头发五颜六色的小混混正在争地盘，吵得不可开交。
垃圾站守夜的大爷嗑着瓜子看戏，见车停下，他走过来敲窗户。
林晏把车窗降下，大爷乐呵呵道：“是抢地盘还是路过啊？抢地盘给十块钱的场地费，路过就赶紧走，小心他们碰瓷你。”
林晏觉得这事真他妈离谱。
他看着小混混们围住了他的车，两眼放光，想上手摸，下意识按了下喇叭。
“草，滴什么滴，你有喇叭了不起？”
“我不但摸，我还要砸！”
“不如抢来开开？”
陆烬探出头，“哇，看明星。”
混混们集体回过头：“哪呢？”
林晏趁着这个时候，倒车离开。
陆烬把窗户升起来，随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接下去去哪？”
林晏硬邦邦地说：“不知道。”
车子在拐角拐弯。
往前开了没多久，一个卖煎饼果子的大叔拦下了他们。
大叔说：“不好意思啊两位，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摊位，我上个厕所。”
林晏还没说什么，陆烬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
大叔飞快道了声谢，火速奔向了厕所。
林晏无法，把车停在路边，跟陆烬下了车。
隔壁卖鸭脖的摊位生意红火，煎饼果子不知怎么冷冷清清。
林晏兴致不太高。
这跟他预想的相去甚远。
他们去了警察局，去了垃圾站，现在还在管煎饼果子摊。
离离原上谱。
忽然，林晏的手被碰了一下。
他一扭头，对上陆烬含笑的桃花眼。
陆烬：“不高兴？”
林晏：“没有。”
陆烬笑道：“再往前开会儿，有座山，能看到夜景，去不去？”
林晏：“……去。”
陆烬说：“虽然不是什么很浪漫的地方，不过能跟你一起去，我很高兴。”
三言两语间，林晏堵在心里的遗憾悄悄散去。
藏在口罩下的唇角勾了勾，林晏心情上扬了起来。
他忽然想，跟陆烬在一起，离谱好像才是正常的。
陆烬拿起小铲子：“我终于能试试煎饼果子了，你吃不吃？”
林晏：“……”
他第一反应是，陆烬做的煎饼果子能吃吗？
陆烬可怜兮兮道：“小老板，来个全家福，支持支持我的生意怎么样？”
林晏下巴微抬：“做得不好不给钱。”
陆烬自信道：“没问题。”
林晏看着他信心满满地舀面糊，摊饼。
“好像还可以。”
陆烬：“必须可以。”
两分钟后，煎饼果子在陆烬手里七零八碎。
林晏无语：“你这么不经夸？”
陆烬一点都没不好意思，给他打包好，“心意太满，饼裹不住。”
林晏：“……”
“噗嗤。”正好有个妹子路过，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老板，给我也来一个呗。”
陆烬笑着拒绝：“不好意思，我不是摊主，这是我哄他玩的。”
林晏握着稀碎的煎饼果子，抿了抿唇角。
妹子看看林晏，又看看陆烬。
虽然他们遮得很严实，但从露出的眼睛看是两个大帅哥。
她了然道：“没关系，那我等摊主来。”
妹子看着看着觉得不对，狐疑道：“我觉得你们很眼熟……”
林晏心一紧，没说话。
陆烬坦然道：“像吧？特意学的。”
妹子：“像。”
像得有点过分了，几乎可以当代餐嗑。
妹子还想仔细看看，就听见一个大叔声音传了过来：“我来了，谢谢你们啊。”
大叔一看，除了妹子之外，后面排起了队，乐颠颠道：“这个饼送你们吃，一个够不够？不够再来一个。”
陆烬：“够，谢谢叔，祝你生意兴隆。”
他看了眼心情阴转晴的林晏，勾了勾唇角。
把人哄开心就好。
林晏握着这袋满满当当的煎饼果子，“我还不饿。”
陆烬拉开副驾驶的门：“那就放着，饿了再吃。”
刚吃过饭，确实是吃不下。
林晏把煎饼果子放好，准备回家热热再吃。
他心情好了不少，在导航上输入地点，发动了车。
陆烬说的山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因为修了路，车可以直接开上去。
车子一路开到半山腰，两人在空地上停下。
从平台眺望出去，能看见万家灯火，以及城市的轮廓。
晚上的风很大。
林晏被吹得有点冷，想回去拿个毯子。
下一秒，毯子被人披在他身上。
陆烬：“可以躲我后面。”
林晏抬头：“你要不要——”
目光在触及陆烬身上的厚外套时，林晏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他是哆啦a梦吗？
什么时候拿的外套？
这时候非要拿个外套吗？
风把林晏的话吹散，陆烬疑惑地歪了歪头，“什么？”
林晏：“没什么。”
陆烬加大音量：“啊？”
林晏也提高声音：“啊个屁，我说没什么。”
陆烬：“噢！”
林晏：“……”好傻啊。
林晏跟他并肩站着，看着远处的点点灯火。
山间很静。
林晏心也静了下来。
他感受着身边人的气息，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了陆烬的口袋，摸到了他的手。
陆烬的体温比他高一些，手很温暖。
林晏手指缠了上去，紧紧握住了他。
陆烬没回头，罕见地没有说话，只是张开手，把林晏的手包裹了进去。
十指纠缠。
林晏安静地握了一会儿。
他看向陆烬的侧脸，忽然感觉哪里不对。
林晏伸出手指，戳了戳陆烬的脸，僵的。
他捏了捏陆烬的手指，也是僵的。
那么紧张吗？
“陆烬。”
林晏出声的时候，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
紧张的不止是陆烬，还有他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可仍是徒劳。
手指轻颤，声音也在颤。
两个人在风中僵成了一双筷子，耳朵却又热得能点火。
“陆老师。”林晏不管不顾，直接扯住陆烬的衣领，把他拉了下来。
动作很干脆，但语气十分僵硬。
林晏望进陆烬的双眼。
陆烬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眼波如水，温柔得不像话。
林晏几乎沉溺在其中。
他不知不觉间，眉眼柔和下来：“要跟我谈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