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嘉叶义正言辞地摇摇头,下一秒，她的话就传到苏衍阳耳朵里。
像老尼姑念心经。
“从现在开始到十二月二十五号，我都要六点起床，十二点睡觉,没空跟你玩。”
“为什么？”
“我要学习,学习懂吗,专心致志,没有人打扰。”
苏衍阳换了个姿势,手捏着她的耳垂，沉思片刻后,说：“那要不这样,我搬出去，给你腾地方？”
黎嘉叶眼睛一亮：“真的啊，你这么——”
好字还未说出口,苏衍阳脸冷下来，平冷静地看着她：“你说呢？”
要她说？
她觉得挺好的。
但是苏衍阳最近忙着公司和学校里的事，学校还专门发了篇公众号写他和周予北的创业事迹。
一看推文最底下那块——
撰稿：周予北
摄影：苏衍阳
彼时几个人聚在一起在ktv唱歌，黎嘉叶虽然想学习,但是还是被蒋舟舟拉出来了。
黎嘉叶看着这篇文章直乐,笑了半天都停不下来。
“你们兄弟俩自产自销啊？”
苏衍阳恰当地和周予北保持两米距离,他搂着黎嘉叶，吊儿郎当道：“那都是他写的,照片也只放了他的。”他说，“你放心，你男朋友的照片只有你能看。”
周予北、秦珩、路一鸣三人就整整齐齐排排坐他对面,冷眼旁观,差点没被他恶心死。
“西淮青年才俊周予北,一腔热血，为爱创业......”黎嘉叶靠着苏衍阳的肩膀，认真地读着推文内容，气还没理顺，读的磕磕绊绊，“怎么不让我写啊？”
“让您写，那文章里还能有周予北这仨字吗？”周予北说。
黎嘉叶想了想也是。
秦珩扫视了眼几人，问：“苏老板，周老板，事业发展的怎么样？
苏衍阳低头轻声问黎嘉叶：“吃不吃西瓜？”
“不吃。”
“吃不吃菠萝？”
果盘里的水果被他一一盘点过去。
“吃。”
“好。”苏衍阳给她塞了口菠萝，顺便回答秦珩，“还行吧，就那样。”
“还行吧？就那样？”周予北不服了，他扯着嗓门，“我们牛逼着呢！”
苏衍阳：“......”
“低调点会死啊。”蒋舟舟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会。”周予北吊儿郎当地说，就差把“爷可是大款”这几个写在脸上了。
路一鸣好奇地问：“蒋舟舟你接吻戏了没？”
蒋舟舟：“当然没有。”
“那你以后会接吻戏吗？”
黎嘉叶也很好奇这个，苏衍阳的游戏账号对她来说已经没有诱惑力了，她佯装打游戏，也认真地听着。
“有戏给我我就接，导演说真亲就真亲啊。”蒋舟舟说，“有点职业素养好伐啦。”
“哦呦~~~”几个人响起一阵唏嘘。
“随我们舟舟开心，好吧，哥open的很。”周予北翻了个白眼，回呛几个人。
苏衍阳显然对他们的对话没兴趣，他给黎嘉叶塞了块西瓜。
黎嘉叶皱着眉：“不要吃西瓜啦。”
苏衍阳啊了声：“忘了。”
“苏衍阳，如果是我的话，你会同意我跟别的男人拍吻戏吗？”黎嘉叶问。
“比我帅就行，不能亏了你。”苏衍阳说得果断，没半点儿犹豫。
黎嘉叶突然笑了一下。
“干嘛？”
她抬起手，指尖从他的额角滑过眉骨，高挺的鼻梁，最后停在嘴唇：“哪有人比你还帅啊。”
“那要不要亲一下？”
说是来ktv，几个人就是找了块地方打游戏，悠扬的音乐回荡在偌大的包厢里，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聊天，没人唱歌。
自动切换的下一首歌前奏响起，黎嘉叶正要起身亲他，听见这熟悉的前奏突然来了兴致。
“我想听这首歌。”她说。
苏衍阳看了眼屏幕：“哦。”
黎嘉叶重复了一遍：“我想听你唱这首歌。”
“我不会。”说得干脆利落，像是没过脑子。
黎嘉叶气得想打他。
“神话！这是神话！你再跟我说一遍你不会唱。”
“哥也是神话。”
“......”黎嘉叶闭了闭眼，耐心地解释，“这首歌叫神话。”
苏衍阳懒洋洋地说：“那我应该会唱？”
黎嘉叶没耐心了，几乎是从喉咙里滚出一个愤愤的嗯字。
她把话筒递给他。
周予北和秦珩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说笑打闹着，那边的交谈声沸反盈天。
中间只是隔了个过道，却像是凭空生出了一道分界线。
嬉笑声中，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几个人一愣，停止了吵闹，齐齐往苏衍阳的方向看去。
他随意地靠着沙发，手搭在黎嘉叶的肩上，指尖随着音乐有节奏地点着她的肩膀。
黎嘉叶没看他，她盯着显示屏，却又像在发呆，表情愣愣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而苏衍阳，黑眸沉沉，全然注视着黎嘉叶的侧脸，眉梢吊着的一览无遗的暧昧缱绻，一点都不像不会唱的样子。
“这么老的歌，谁点的？”周予北好奇地问。
几个人纷纷摇头。
那低沉带着别样质感的声音，像是带着黎嘉叶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高二的时候，他穿着最普通的校服，却怎么也掩盖不了身上出挑的气质和独一无二的那份耀眼。
那个时候，自己坐在台下，看舞台上掠影灯光打在他的周身，她怎么也想不到，未来的某一天，她站在了他的身侧。
她突然红了眼眶，很小声地吸了一下鼻子。
在这嘈杂的环境和幽暗的灯光里，不会有人发现。
只有苏衍阳。
在那首歌结束后，他从背后倾身，从后头环住她的腰，冰凉的唇贴着她的脸颊，说话间，唇摩挲着她的。
“把我们阿黎唱的难听哭了。”他声音低低的，带着一层似有若无的朦胧感。
黎嘉叶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你点的啊？”过了一会儿，黎嘉叶说。
苏衍阳点点头，柔软的头发蹭着她的脸。
像鹅毛轻轻拂过跳动的心脏。
泛起阵阵波动涟漪。
“不是说不会唱吗，又骗我。”
其实，刚和苏衍阳在一起的那几天里，她和他们院篮球队的男生一起出去玩，第一次去ktv时，她就想让他唱这首歌了。
只是那时候他们刚在一起，她对他总是夹杂着些许的不自信，她自以为那份爱荒芜又虚弱。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他一时的消遣，所以她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
“因为你喜欢。”她听见苏衍阳说。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的？”
问到这个，苏衍阳停顿了一下，才说：“我那天看了你的日记。”
“那你是不是看到......”
“是，都看了。”他抱着她，“对不起，不该未经允许就看了你的日记。”
“你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什么？”
“就是......”
只是因为一见钟情的喜欢，就小心翼翼地躲在暗处观察他，用那点不上台面的小心思钻研他的一切，算计着一切。
苏衍阳笑了一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不奇怪。”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做什么都不奇怪。”他视若珍宝般捧着她的脸，“而且我也很遗憾，没有早点认识你。”
·
年底，黎嘉叶考完研。
从上次去ktv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参加过他们小团体的活动了。
“考完了吗？”下午五点出头，苏衍阳掐着点给黎嘉叶打电话。
“刚出来。”
“我在东门口。”
“好。”
黎嘉叶走到东门口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苏衍阳的车。她裹紧了羽绒服，围巾把自己半张脸捂得严严实实的，一阵小跑跑进车里。
刚上车，她就忍不住打哈欠，一连打了好几个，眼里泛着雾气。
“我今天回家一定要睡到天昏地暗。”黎嘉叶手支在窗沿上，看着快速往后移动的风景，实在犯困。
苏衍阳看了她一眼，摸摸她的脑袋。
“寒假出去玩吧？”苏衍阳说。
“去哪儿？”
“随你，你想去哪？”
“想去草原骑马。”
闻言，苏衍阳稀奇地看了她一眼，挑着眉梢：“看不出呢，您还有这爱好。”
“因为没骑过。不过得夏天去才行，要不我们毕业去吧。”黎嘉叶说。
“好。”
“那寒假去哪儿玩？”
“随你。”
对话绕了一圈，又绕了回去。
“哎。”她叹了口气，“好想骑马哦，还得等到夏天，夏天还有半年呢。”
苏衍阳把车停在路边，认真地看着她：“还有个方法。”
黎嘉叶愣愣地啊了声，调侃道：“你还能把冬天变成夏天呢？”
下一秒，苏衍阳贴近她，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滚烫的呼吸喷在耳侧。
黎嘉叶这下笑不出来了。
因为苏衍阳说：“晚上骑我吧。”
于是当天晚上，黎嘉叶如愿以偿的，在寒冷的冬天，骑上了马。
说是如愿以偿，也算苏衍阳连哄带骗带着她。
他说：“这样你轻松一点。”
黎嘉叶还没尝试过这把瘾，半信半疑：“真的吗？”
他说：“嗯。”
事实证明，根本没什么差。
只是，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时，她的心底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从八月底她准备考研开始，她都没有和苏衍阳有过这种亲密举动。苏衍阳不止一次调侃，黎嘉叶这三个月的考试就像是怀孕前三个月，动也动不得，碰也不能碰。
因此，时隔三个月的，这种前所未有的新体验，对黎嘉叶来说，倒也算新奇。
苏衍阳捏着她柔若无骨的身肢，手快掐出红印来了。
她紧紧拽着他的手，大汗淋漓，窗外水雾津贴着玻璃窗，室内雾气氤氲，模糊了外面的视线。
她捋起自己垂在他锁骨处的长发，通通拂到一边，在这空档里，苏衍阳拉住她的手。
“干嘛？”黎嘉叶气息不太稳。
苏衍阳手一伸，在一旁够着，拿出一个红色丝绒小盒。
黎嘉叶心中突然警铃大作。
这人该不会要在这个时候......
他拇指一按开关处，小盒子弹开。
一枚银色的素戒映入她的眼帘。
“苏衍阳，别告诉我你要这么跟我求婚，我可不接受。”
苏衍阳打断她的话。
“瞎说说什么，求婚不得正式一点？”他笑，“买个给你戴着玩玩。”
苏衍阳一只手紧紧拽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将那戒指戴到她的手指上，因为两人动作幅度太大，带了好几次都没带上。
黎嘉叶差点要笑岔气。
“笨死了啊你。”她笑着说，胸口随着笑而起伏。
苏衍阳终于给她带上后，他又说：“你给我带。”
他骨节分明细长，指骨突出，戒指戴在他手上都金贵了一把。
两人换了个动作，他们十指紧扣，两个银色的素戒碰撞在一起，两具火热的身体相互交融着。
“叫我的名字。”他说。
声音低沉，又带着难以抗拒的压迫和霸道。
“苏衍阳。”
“再叫。”
“苏......苏衍阳。”
“有多喜欢我？”
“喜欢......喜欢死了。”
呼吸细碎，声音磨人。
两个人折腾到后半夜，后面黎嘉叶真的不行了，床单被她捏得皱巴巴的，混乱成一团。
黎嘉叶觉得自己大有要死在床上的冲动。
困意来袭前，她脑海中仅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万一今晚真交代在这床上，她一定要把和蒋舟舟的聊天记录删掉。
第二天是苏衍阳他们院拍毕业照。
前一晚的苏衍阳脑子里全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完全忘记了这件算不上大事的大事，幸好周予北一大早就给了他一记夺命连环call。
苏衍阳开车到学校的时候，操场上人头攒动。
他忍着倦意找到周予北。
“妈的，哪个院冬天拍毕业照？”他嗓子有些哑。
周予北睨了他一眼：“昨晚很忙？”
苏衍阳随意地薅了把头发，手肘撑着墙，说话间又打了个哈欠，喉咙里单哼出一个嗯字。
“忙什么？”周予北成心逗他。
“忙你会忙的事。”
周予北没话说了：“牛逼。”
“谢谢。”
周予北眼神一晃，看到他左手戴的戒指：“卧槽，你俩要卷死我？”
苏衍阳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没，带着玩的。”
“那什么时候来真的？”
周予北的话大概是提醒苏衍阳了。
他拇指下意识转着那没戒指，目视前方，发呆。
过完年的那一周，黎嘉叶的考研成绩出来，初试第一，因为跨考的缘故，复试第三。
西大马院共招七个人，她稳稳上岸。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整个西大的大四学生都投入了紧张忙碌的毕业季。
黎嘉叶的眼里除了论文就只剩下答辩。
论文一改二改三改，黎嘉叶发誓此生再也不语文字打交道了。
彼时苏衍阳翘着二郎腿，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黎硕，不出意外，你未来三年应该还是要不停地写论文吧。”
“苏少爷，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那你哪壶开着？”苏衍阳贱兮兮地问。
“都没开。”她没好气地说，拍开他搂着自己的手，“离我三十米远。”
“好了，写完男朋友奖励你个礼物。”苏衍阳哄她。
黎嘉叶对他的礼物不感兴趣，她闷头写论文。
答辩答辩，答而不辩。
黎嘉叶心情极佳地从公共教室走出来，苏衍阳在门口等着她。
“过了？”
黎嘉叶指尖弹了弹厚厚的论文纸张：“小意思好吧。”
苏衍阳适时哼笑了一声：“那走吧。”
“走哪？”
苏衍阳长臂一伸，紧紧搂着她：“收礼物去啊。”
等看到那两张飞往呼伦贝尔的机票之后，黎嘉叶猛然想起冬天的时候两人的对话。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没想到他还记着。
·
呼伦贝尔草原上的星空堪称绝美。
黎嘉叶都看呆了，张罗着让苏衍阳拿出相机来拍。
漫天的繁星挂在黑夜之中，汇成一道靓丽星海。
苏大摄影师今天罢工了，他把相机丢给黎嘉叶：“今天你拍。”
“我？我这三脚猫功夫能拍什么啊？”她轻声嘟囔。
话是这么说，她却听话地拿起来，把镜头对准苏衍阳。
看他的侧脸出现在镜头里，鼻骨高挺，侧脸轮廓堪称完美，她胸口酸水涨得离开：“怎么就长这么帅呢。”
苏衍阳这会儿功夫听力极佳：“长什么样不都是你的？”
“此言差矣，长得丑我就丢了。”
她还开着玩笑，嘴角漾着止不住的笑意，却通过镜头，看到苏衍阳的动作时一愣。
笑容僵在脸上。
她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
这次好像是真的......
苏衍阳说：“提醒你一下，待会儿别太激动，把我相机弄掉了，我这辈子也就它和你这两个宝贝了。”
黎嘉叶觉得很有可能。
他从宽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
走到黎嘉叶，仅一步之遥。
无边无垠的草原上，唯他二人。
一片寂静之间，漫天繁星与月光汇聚，徐徐微风吹得劲草野蛮逆生。
万千光亮齐聚他身，斜斜铺洒在他的发梢、眉眼、肩膀。
然后，他单膝跪地，那枚璀璨的钻戒映入黎嘉叶的眼帘，溢出的光亮晃人眼睛。
“喜欢吗？”苏衍阳笑着问。
他一开口，黎嘉叶就忍不住了：“哪有让求婚对象举着相机的啊，苏衍阳你自己说说有没有道理！”
只要一哭，就没法停下。
她哭个不停，也不准备擦掉眼泪。
“把我拍帅点儿，行吗，老婆？”苏衍阳看着她颤抖的手，商量着问。
黎嘉叶腹诽，都还没带上呢，称呼改的倒是挺快。
她哭唧唧的，撇着嘴：“那谁拍我啊？”
苏衍阳下巴朝前边扬了扬，横穿草原的公路上，大g稳稳当当地停着。
“行车记录仪帮你记着了。”以防万一，他补齐了后面的话，“特地停在那儿，那个角度拍你最好看了。”
黎嘉叶被他逗笑了，轻嗤：“你想的够周到的。”
“那喜欢吗，要嫁给我吗？”他说，声音低低的，是黎嘉叶熟悉的哄骗人的味道。
她点点头，看着苏衍阳把那枚戒指套在她的指尖。
夏日的暖风扬起她柔软的长发，扫过苏衍阳的眼睛，有些干涩。
他说：“黎嘉叶。”
声音既虔诚又缱绻。
“嗯？”她抬头看着他。
“愿一切好运降临你身，也盼你能梦想成真。”
这是陈旧日记里最后的那句话，只是所有的人称代词都换成了黎嘉叶。
而正如苏衍阳所言，关于黎嘉叶十六岁那年的梦想，终是在今天，悉数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