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进女子闺房,难免有些拘谨,眼睛也不好乱看,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叫醒谢嘉嘉。犹豫了半晌,玄明坐在床边上。谢嘉嘉和月牙一人占一边,母女俩睡相都不是很好。月牙身上盖着一条毯子,把脸都给挡住了。玄明都能想象,谢嘉嘉刚才肯定是随手一丢把毯子弄了过来。玄明便把那毯子从月牙脸上拿走,给盖到小肚子上。床上有个细长软枕,玄明瞥了一眼,琢磨了一下,拿过来塞到月牙怀里。小家伙立即小腿一抬骑了上去,“叭叭”撇了两下嘴睡着了。玄明瞧着她实在可爱,忍不住抬手轻轻拍了她小脑袋两下,视线才慢慢落到谢嘉嘉的身上。谢嘉嘉是侧着睡的,骑着被子,一只手托着脸,另外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一旁,于女孩子来说,这个睡相实在是太豪迈了些吧。但贵在真实不做作。玄明迟疑了一下,手掌落在她肩膀上轻轻推了推,“醒醒、醒醒。”
“……”谢嘉嘉半梦半醒,被扰的烦躁,正在抱怨哪里来的苍蝇蚊子好烦,就猛然意识到不对劲。她是在自己房中,刚还给月牙把过尿的,怎么会有人喊她醒来,是什么人,现在又要怎么办——玄明瞧她眼皮跳动了一瞬,就知道她大约是醒了。未免她出声吵嚷叫人,玄明的手先一步落在了谢嘉嘉的脸上,捂住她的嘴,“是我,玄明!”
“……”谢嘉嘉先睁开了一只眼,仔细地分辨了一下。坐在床前的人虽是背着光,但看起来,那身形和五官轮廓的确是玄明。谢嘉嘉的另外一只眼睛这时候才睁开。玄明把手收走,掌心似乎还有谢嘉嘉嘴唇贴上来时的柔软感觉。他手指蜷了蜷,把手背在身后。谢嘉嘉坐起身来,压低声音说:“你怎么来了?”
玄明:“……”不是说过要来?怎么她还很奇怪?这样显得,自己先前做的那一番“言而无信”的心理建设很多余。“是有事吗?”
谢嘉嘉问了一声,曲起双腿想下床。但脚踏被玄明挡着了。谢嘉嘉下巴朝外点了点:“去外面说。”
玄明只好默默起身,到月亮门边时,他又忍不住回头,谢嘉嘉弯身穿鞋子,披散的头发把一张脸衬的很是小巧。玄明忽然觉得,她真的是很好看,杏眼琼鼻,樱桃小口……平时她常梳的那种妇人发髻,好似把她整个人都弄老气了。“什么事啊?”
谢嘉嘉穿好鞋子站起身,便朝玄明走去,说话的声音很低很低,“你说吧。”
玄明飞快回头,有点子莫名的心虚,像是偷窥被人抓了个正着,呼吸不稳,心跳也乱了。“怎么不说?”
谢嘉嘉感觉他别别扭扭的。这让谢嘉嘉不由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她就是脱了外衣,还穿着月牙白的中衣和绸裤呢,而且领口也收的很紧,没有胡乱散开。就等于是在家穿着家居服,见人也很正常,不过对古人,尤其是对玄明这种简单的老实人,这可能是衣衫不整吧。谢嘉嘉如此一想,便对玄明说:“那你到外头等我一下。”
站在月亮门那儿的玄明欲言又止,最后也不好说啥,又往外走了两步。谢嘉嘉回头把架子上的水绿色外衣拿下来套在身上,仔细地整理了一下,才到外面来,亮起了桌上的灯:“这回可以说了……坐。”
她的头发还是披散着,点灯的时候,有几缕乌墨一样的发丝从身后掉落脸颊上,似是有些遮挡视线。玄明坐在圆凳上,扶在膝头的手指动了动。谢嘉嘉随手把头发别到了而后去,挑了挑烛心。橙色的光照在谢嘉嘉的脸上,便如同她总是对他笑的那般明媚温暖。“说啊!”
谢嘉嘉也坐了下去,奇怪地看着他:“怎么还是不开口?什么事情这么难说?”
“我……”玄明一出声,才发现声音僵硬紧绷的有点过度沙哑,他干咳一声清了清喉咙才说:“还是今日下午遇到那个坏人的事情。”
“最近可能要出事……我指的是,朝堂中出事,是大事。”
谢嘉嘉“哦”了一声,“先前小妹有提点过我,还要我仔细注意府上,但并没说是什么事。”
“事情很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知道的越少也就越安全。”
玄明说起正事来很快就正色:“母亲我已经让信得过的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最近你最好都不要出门,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不久之后出事,朝中有人找上你,询问你我交情,你一定要一问三不知。”
“不管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好。”
谢嘉嘉怔怔地点头,迟疑道:“需要把老夫人都送走,那这件事情一定很大了,你呢?你到时候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是肯定有的。”
玄明的眉心微微拧起,“这件事情稍有不慎会有兵祸……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怎么应对的。”
他虽是这样说的,谢嘉嘉却是听得心里一突,“那、那你会有生命危险吗?”
玄明其实并不确定。毕竟云祁弑君之事一旦爆出来,云祁身边的人都要遭殃。他是云祁最信任的左膀右臂,跟随多年,肯定是首当其冲。而且他这些年跟随云祁办事,朝中也有政敌,一旦落入那些人手中,不死都得脱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