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啊。”
在西北方向的一个半山腰，青阑停住脚步，缓缓的伸出手。
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掌心，许久都未曾消逝。
苍绝见到这一幕，心下一凉，将他伸出的手死死握住，“再不久便是春天了。”
这些时日来，青阑的体温越来越凉，现如今就连雪花落于掌心都不融化了。
他害怕青阑见到这一幕会伤身。
奈何青阑早就看见了。
只见他看着男人遮掩的动作，无奈的笑了笑，“阿绝，我早就预料到有这样一个结果，不必遮掩的。”
苍绝抿唇，将青阑握的更紧，将自己体内的温度传给他，使他苍白的脸色多了一些红晕。
“少想那一些有的没的，我已经传信回去，整个魔族汇聚，搜寻整个大陆，我就不信，那个所谓的异宝还能凭空消失！”
最初他想着在搜寻异宝的同时带着青阑四处走走，没想大半年过去，他竟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摸索到。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眼见着青阑的生命里越发的匮乏，就像一束要凋零的花，随时都会消散于世。
他苍绝第一个放在心上的人，怎么可能就这般命薄。
“你闹的动静太大了！”
青阑没想他会背着自己通知魔族的人，魔族倾巢而出，必然会引起斩魔宗等正道的重视，现如今自己的身体不争气，苍绝的内伤还未曾好，若尘昙此时进攻魔族，他们必吃败仗无疑。
他激动的重重咳嗽了好几声，苍绝拧着眉头为他顺气，“你这般激动作何？注意自己的身子。”
如何不激动？
青阑捂着胸口重重的喘了几口气，略带殷红的眼眶直直的凝视前方。
陆随深同自己一般是重生归来的人，就算他现如今没了修为，上一世的记忆依旧存在。
想他率领千军万马讨伐苍绝的那一幕，青阑体内的气血就止不住的翻滚。
“我还能撑得住，阿绝。”他捏着苍绝的手，指尖泛白，“你将他们撤回来，此时魔族群龙无首，我又帮不上任何的忙，若是你的举动引起了斩魔宗的注意，我们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本尊还怕了他们不成？”
“可是他们还有一个陆随深！咳咳咳咳咳！”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白皑皑的雪地上滴落了触目惊心的几抹红。
他的病来自于灵魂深处，本就是忧心过重导致的，现如今更是遭受了重创。
“你....”
苍绝断是没有想到他只不过为了快一些找到异宝，竟然会让青阑这么生气。
一时间又气又不敢说话，生怕他更加不舒服。
只能一遍帮他顺气一遍带着他到一个空档的地方去休息。
“早在半月前我就下了命令，现如今收回怕是也晚了。”
斩魔宗的那些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有所察觉了。
青阑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呼吸，缓解胸腔的疼痛，满口的血腥味让他不适。
苍绝说的没错，此时撤下命令确实已经晚了。
要怎么办呢？
他拧着眉头，本恢复了一些红晕的双颊变的比之前更为苍白。
这就是失去精血的代价。
还真是难受啊。
不自觉的，青阑想到了上一世的尘昙。
听闻他一身精血尽失，也不知那一段时间...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阿绝。”
不过自己同尘昙不同，自己比尘昙还能熬。
他缓解了疼痛，充斥着血丝的双眼看向苍绝，“你不要急，我最少还有百年的时间可以熬，一百年，够找到那个异宝了。”
百年？
青阑这话入了苍绝的耳就是在说谎。
他现如今身体和灵魂的状态是什么样子的，苍绝怕是比青阑本人都清楚。
全让当做是对方在安慰自己的话好了。
苍绝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便的柔软。
“好，我不急，你也不要激动好不好？”
看来很多事情不能再让青阑知晓了，唐奕曾说过他的身体全是因为心病才导致到这种地步的。
他这爱操心的性格，断是不能再给他任何的压力了。
“阿绝，我说的是真的！”
青阑一看他的神色便知晓对方没有把自己的话当真，不由得面露急切，开口想说什么，却又有所顾忌，不知如何开口。
“青阑...”
苍绝想说什么，却发现青阑的手心显现出某一样东西，一个刻有竹子形状的八角竹牌，上面淡雅的竹香光是一闻就让人心旷神怡。
这是...
虚竹谷。
再联想起青阑的重重，爱竹，没有一丝魔气，还有身上那种绝尘清雅的气质。
曾经自己所怀疑的疑点在这一瞬间好似都想通了。
“你是虚竹谷的人？”
苍绝面色轻松，倒是看不出有什么被骗过后的火气。
青阑紧张的盯着他，生怕现如今他是装出来的平静。
“我是，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那你为什么要隐瞒？”
苍绝一反常态，没有表现任何的急切和暴躁。
他是最厌恶背叛的，越亲近的人欺骗他他就最为厌恶，最为恨。
可就是这样的他，现如今经心平气和的站在青阑的面前，连语气都没有便重，而是耐心的询问他，你为什么要隐瞒。
青阑只觉自己的喉间哽住，看着苍绝，张了张口说不出话，红了眼眶。
“你...不生气吗？”
“你说出的是实话，我就不生气。”
在察觉到青阑是虚竹谷的人后，他确实是暴怒的。
但还未等阴鸷升起，心底最深处的理智将他幻醒。
让他意识到，纵然青阑是别有目的得接近，也不是为了害自己。
这世间所有人都想让苍绝去死，青阑也不会。
所以，他忽然找不到生气的理由了。
“我...我不知道该如何说。”
确实，青阑没想到苍绝会是这样的反应，已经全然乱了方寸，只傻呆呆的抬头看他。
这表情让苍绝失笑，没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
“那本尊问，你答。”
青阑乖巧点头，“好。”
“你接近我是别有目的的？”
青阑点头。
“虚竹谷派来的卧底？想剿灭我魔族？”
青阑忙摇头，“不...不是的，他们不知道我在何处。”
苍绝闻言，眸光暗了暗，这应该就是青阑方才说他最少还有一百年时间的原因所在。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于我有恩。”
这个回答苍绝是诧异的。
他不记得自己何时救过青阑。
若是救过，青阑这样特别的人，他怎么都会有印象的。
“你易容了？”下意识的，苍绝扯了扯他的脸皮，“你以前长什么样子？”
青阑被他捏的微微吃痛，“没，以前长得...同现在差不多。”
“那我为何没有印象自己救过你？”
“因为那时我承受天雷，被天雷打的被迫回了原型。”
青阑将曾经苍绝无意之中救过他的过程简单的说了一遍，“那时我想着若想安然飞升，必然不能欠下因果，你于我有恩，我自要寻到你报恩。”
“所以你就变成奴隶，混进了魔族？你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的？”
“我不知道。”青阑想起那个稚气未脱却满目野心仇恨的少年，一身血的将自己笼罩在身下，不由有些怀念，“那时的你，还没有入魔。”
竟然是那么早？
苍绝骇然。
距离那件事过去没有一千年也有八百年了。
“那你后来...”
“那次因你助力，我得以度过大劫，在调息好身体后再睁眼没想已经过了百年之久，本以为找不到了，没想在我准备相遇的时候，竟在凡间看到了你。”
想到这，他的神色有些黯然，“只那时，你左拥右抱，变了个彻底。”
苍绝真不知道该说他傻还是天真。
“我救你的那一命，可抵不过你这几百年来的肝脑涂地，你早就可以一走了之了，为何又不走。”
这么多年来，青阑不知道已经帮他抵挡，处理了多少的阴谋和攻击。
若说欠，现如今已经是苍绝欠他的了。
“如何走？”
青阑的目光执著如厮，“没遇你之前，我向来名利淡泊，一心修炼奔赴大道，可遇你之后，只觉着这大道孤寂，有了更像追求的东西。”
“可本尊满身狼藉，配不得你。”
“配的上配不上，不是你说的算。”
最初注意到青阑，是因为尘昙。
苍绝不喜欢尘昙，可尘昙是这世间苍绝唯一能称得上是对手的人。
还有那双清澈的眼睛。
在第一次看到尘昙的时候，苍绝便在想。
若那双纯粹的双眸惹上尘埃，又会是怎么样的。
他想弄脏了尘昙，想将尘昙踩在脚下。
青阑就是在那一时间段出现，满足了他的变态心理。
他抚上青阑的双眼，指腹在他的眼尾轻轻摩擦，“青阑，我有没有说过你不像尘昙。”
青阑微愣，不知他为何忽然说这句话。
他说过的，只是在上一世。
“你不像他。”
想弄脏尘昙，却想将青阑护在心口不让他沾染丝毫风雪。
想将尘昙踩在脚下，却想将青阑捧在最高处，让所有人都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