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芽了...”
白净的指尖拨动着花盆中的昙花嫩芽，尘昙淡色的唇瓣勾起一个温润的弧度。
他抬眼，看向依旧苍茫无际的印月崖。
在魔族，是感觉不到任何生机的。
就算是到了春天，它依旧是死寂一片。
随手种下的昙花能活，也实属在他的意料之外。
“唔，噗——”
点点猩红喷洒在娇嫩的枝桠上，没入土壤中。
尘昙捂着嘴，勉强将口中的腥甜咽下。
指尖颤抖的捏成了拳，微红的眼眶衬得他脸色更为苍白。
快没有时间了。
他的状态让门外静站已久的人尽收眼底。
悠悠的叹了口气，唐奕走了进来，看到他手边的那个石盒，“淬心炎，他废了半条命为你取来，你怎的就不用？”
年初一的时候，陆随深就将淬心炎给了尘昙。
当时他什么都没有说，尘昙却是懂了。
阿深什么都知道了，只是两人谁都没有戳破。
他收下了，却没有用。
用丹药支撑着表象的气色，让陆随深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不能用。”尘昙垂着眼眸，其中的暗色谁都看不懂，“还是多谢，你替我隐瞒。”
若是没有唐奕，想瞒过阿深不会那么容易。
唐奕皱眉强调，“他想放你走了。”
他是真的想让尘昙用了淬心炎，然后回了斩魔宗。
奈何他劝了几次，强调了几次，对方都不为所动。
甚至他很多时候都想告诉陆随深，可每每接触到尘昙那双略显空洞的双眼，他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知道。”尘昙淡淡看向他，“我的阿深我了解，他将淬心炎奉到我面前的那一刻，我便懂了。”
“那你...”
“我不能用，也不会用。”
“为何...”唐奕听不懂他那句‘不能用’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想问，却被尘昙打断了。
“随心的药浴，还剩下几次。”
唐奕一愣，随即脸色黯下，“一次，你...真的有办法救她？”
尘昙点头，看向窗外的悬崖，目光放空：“有的。”
“那你...”
“到时你便知道了。”
——
几日后，陆随深找上唐奕，告知他自己不日便会带着尘昙出门的这件事。
唐奕那时正为自己的爱人温养身体，迎接着醒来的那一日。
见到陆随深，他的脸色不算太好。
“斩魔宗最近多有异动，你记得帮衬着随心。”
唐奕连头都没有抬，“知道了。”
陆随深存着心事，并没有注意到唐奕的态度。
他顿了一下，脸色微微黯下，继续吩咐，“等我们回来，他治好了随心，你便将他送回去。”
“不亲自送送？”唐奕面带嘲讽，“怎么都是最后一面了。”
太过明显的讽刺让陆随深皱了皱眉，不过他并没有跟唐奕动怒，只语气冷了下来，“不了，也不必...再见了。”
医治好随心，将尘昙送回。
再昭告整个大陆，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阴谋，同尘昙没有任何关系。
将他捧回神探，最后再去向母亲请罪。
一切，都以安排妥当了。
是吗？
唐奕心底嗤笑了一声，愤怒讽刺交织着。
就怕你到时哭着想见，都再也见不到了呢。
不过此时此刻谁都没有想到，就在他们出发的前一天，斩魔宗率领各大宗门攻至魔族边界。
更是放了话，若是陆随深不交出尘昙老祖，便杀进魔族。
他们是被逼急了。
放至在斩魔宗祠堂，属于尘昙老祖的那盏魂灯忽然暗了。
他们的老祖有了生命危险，他们怎能不急。
陆随深被逼到至此，又怕惊动了尘昙，所以不得不去迎战。
印月崖中，尘昙已经收拾好着装，等着陆随深来接他。
可他等啊等啊，并没有等到人。
就在他准备去找人的时候，天边忽然炸开了一声巨响。
尘昙微愣，随即瞪圆双眼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是斩魔宗的功法，莫承他们打过来了。
至于为何，尘昙并没有太过疑惑。
自己的命不久矣，他们定是看到了魂灯。
...不能再等下去了啊。
他呆呆的眨了眨眼，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颗丹药。
此丹药为罗厄丹，能在瞬间将真气恢复到修者最为鼎盛的时期。
但此丹药有一最大的副作用，食用者会快速消耗自己的生气，后期需要投入很大的灵丹灵药精心调养个几年才能有所好转。
这种丹药早在几百年前就被仙门归为禁药，谁都没想到尘昙这里会有。
尘昙此时体内早以满是疮痍，若是再吃此丹，后果可想而知。
可他面不改色的将罗厄丹送入口中，不过一息，久违的真气充斥在他的经络，快速的流动。
随后换上一袭黑衣，遮挡住面部，消失在原地。
他要去找陆随心。
...
陆随心正在修炼中，忽然的，她察觉到一股足以泯灭万物的强大力量毫不掩饰的朝着她的方向逼近。
手掌拍地，她下意识的便打出一掌。
奈何，还是晚了一步。
“你是谁？”眼前的黑衣人遮挡的严实，陆随心身上的魔气倾泻而出，做以威压。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快速的封锁了她身上的几大穴道，又将她的领口撕开。
陆随心还是一个小姑娘，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顿时有些慌乱。
“这里是魔族！你敢！”
黑衣人顿了顿，像是被她这样大的反应吓到了一样。
淡灰色的瞳孔闪过一丝心疼，手下的动作却不停。
白皙纤细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面对眼前的‘登徒子’陆随心心生绝望，以为今日便要被这人侮辱。
没想，这人撕了她的领口之后没了其他的动作。
而是在她贴近心口的位置用指尖刮出一道口子，随后，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鼻，让陆随心的瞳孔大震。
这个味道...
这个味道是...
“尘昙！”她颤抖的尖叫出声。
黑衣人...不，尘昙被她喊的手抖了抖。
手上的真气没停，往这陆随心的心脉上试探，“别动。”
他不再掩饰自己，陆随心瞬间猩红了眼眶，“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趁哥哥不在杀了我吗？”
尘昙摇头，“不杀你。”
“那你...”
“足够了。”
陆随心被打断，没懂他的意思，呆愣的看着他，“什么？”
“我帮随心治病。”
“什么治病？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陆随心不安的挣扎了起来。
奈何现在的尘昙真气是最为鼎盛的时期，又怎能挣脱了他的真气。
“尘昙，你想干什么！”
她惊恐的看着尘昙，看着他拉下面罩。
看着他褪去外衣。
看着他...将手捅入他的心口。
血...
都是血...
“尘昙..你干什么？”陆随心被他吓到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几乎失声尖叫。
“还债。”血液顺着嘴角留下，尘昙剜心的动作却没有停，“随心以后，就不会再疼了。”
这是他欠这个小姑娘的。
他得还。
他骗了阿深。
也利用了小姑娘。
说什么三个条件后，不过也是他为自己争取来的一些时间。
那时狐狸还没有办法重塑真身，他亦是舍不得同阿深那般快的分离。
所以，只能用这样的办法。
他确实是有拯救小姑娘的办法。
就是他的花心。
千年的昙花，体内的心脏。
让小姑娘以他的血为药浴浸泡不是没有原由，只因自己的血脉强大，怕小姑娘撑不过去。
还好...最后一次药浴，小姑娘已经吸收了。
刚才探入了她的心脉，她已经可以接受自己的救治了。
“你放开我！尘昙！”
陆随心情绪有些崩溃，她眼睁睁的看着尘昙将他自己的心脏掏出。
而那心脏不是红色，竟是白色的，周围泛着淡淡的银色光晕。
也不是心脏的形状，就像是一个内丹。
尘昙踉跄着朝她靠近，她几乎脸呼吸都要停滞了。
“你干什么？”
小姑娘忍不住，终是哭了出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
“救随心。”尘昙想为陆随心擦眼泪，可看到了手上满是血污，会弄脏了人，便缓缓放下，“随心不要动，闭上眼睡一觉好不好？醒来后，一切都好了。”
“谁要你救，你放开我！我要告诉我哥！尘昙你放开我！”
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哭喊，让尘昙有些心疼。
他爱屋及乌，将小姑娘当作自己的亲人。
“不哭啊不哭。”
他笨拙的轻哄着，想伸手为她擦眼泪又怕她被自己沾了血的动作怎么看怎么都滑稽。
可陆随心不这么想，应该说，这种时候她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不要...”
她不懂尘昙的所作所为，她只知道，人没了心脏，会死的。
纵然是尘昙，没了心脏，他也会死的。
“漂亮哥哥...不要...”
这声漂亮哥哥让尘昙猛地顿住，随后，沾染着鲜血的唇瓣勾起了一个很大的弧度。
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看着陆随心笑。
“随心，答应漂亮哥哥一件事好不好？”
他抬起手，将花心在掌中碾碎，送入陆随心的体内。
“对阿深好...”
“要带着我的那一份，对阿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