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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师尊,你不要那么自私啊...”(1 / 1)

白茫茫的天空阴沉沉的,迎面吹来的冷风冰寒刺骨。

尘昙披着大氅对着窗外伸出手,鹅毛般的雪花落于掌心,凉凉的。

才过了一年呐。

曾经一闭眼便是几十载,并未觉得时间流逝。

而如今,不过一载。

便像是过了一辈子。

一年前的今日,他同阿深还未曾在一处。

回想起曾经师徒间的欢颜笑语,寂静的天地中,尘昙微微迷茫。

若未曾应了阿深,他们现如今还会是这般苦痛吗?

这样的想法只一瞬间便被尘昙自己否定。

一切皆为天定。

若未曾爱上阿深,他许是已将阿深逐出师门,假以时日或是会殒命于自己的掌下。

想到这,他难免轻嘘。

还好,他爱阿深。

在他沉思之际,敞开的窗忽然被关上。

“畏寒,就莫要吹冷风。”

望着眼前人纤瘦的身躯,陆随深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轻轻挥手,房内的凉意被吹散,温热了起来。

没想陆随深会主动来,尘昙明显呆愣了片刻。

而后回过神,勾唇笑的明净:“阿深。”

他走到陆随深的面前,动作自然的抱住男人精壮的腰身,就好似两人之家之间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火红的大氅衬得尘昙的皮肤越发的雪白,甚至白的刺目,白的病态。

陆随深不喜。

既然已经做了不杀他的决定,便不能再放纵着人这般下去。

他动作生硬的抬起手,并没有将他推开,而是轻轻抚上了他的后颈,如曾经一般轻轻揉捏。

冰凉的肌肤覆上一抹温热,让尘昙眯了眯眼,舒适的轻吟了一声。

空气寂静了一瞬。

尘昙后颈上的红蔓延到耳根,又朝着陆随深的怀里缩了缩。

呵...

瞧他如幼猫一般的动作,陆随深眼底的光软了软,心底轻笑。

“今日,你怎的会来?”

尘昙回想当初自己并没有提出让陆随深时常来看自己的条件,他为何还要来。

忘情的药效应该已经发挥到了极致,阿深此时此刻,应该已经将他对自己的情意全忘了吧。

难道,是为了随心的药,他才这样的?

他怕...自己不给他对不对?

忍着心中的酸涩,尘昙缓缓退离了他的怀抱。

“其实,阿深无需经常来。”

怀里空了,陆随深闻言一顿,声音晦涩:“你...不想我来看你?”

想的,做梦都想。

尘昙张了张口,可他知道自己不应再这般说。

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你...你只需完成我的三个条件,我会救随心的。”

就算不完成,也会救的。

陆随深当即便明了,尘昙以为自己是忍辱负重为了随心才接近他的。

怎么会呢?

他垂下眼眸,入眼的便是对方清澈的瞳孔,潋滟着水色,却掩不住其中的苦涩。

不由得伸出手,以指腹轻轻的在他的眼尾。

尘昙并没有抗拒他的任何动作,反而微微偏头,阖上眼随着他的动作,在他的指腹上轻蹭。

乖巧,依恋。

他从未掩饰过。

陆随深忽然笑了,笑的低哑,笑的好看。

尘昙一时看痴了,傻傻的呢喃:“阿深...”

为何要笑。

又为何...笑的同从前一样。

不是已经将他忘了吗?

已经很难受了...

知道你已经忘了我,我已经很难过很难过了。

不要再...

“不要再这般对我笑了呀...”

面上滑下一道水痕,尘昙委屈的看着他,“不要对我笑了。”

更疼了。

那颗泪,如火焰一般烧灼了陆随深的眼。

他微微俯下身,靠近他,以唇舌舔舐掉那苦涩的泪珠。

“若不对你笑,又能对谁笑呢。”

亦如往昔的宠溺,就像是在断尘峰时,每每尘昙任性,陆随深无奈的说出类似的话。

“本应顺了你的意,假装不去在乎你。”

轻轻将人拥入怀,陆随深埋入尘昙的颈间,深嗅了一口他身上的清香。

“可是,很难受。”

每日躲在暗处偷偷看着这个人的背影,窥视着他的黯然,真的很痛苦。

罢了。

不要互相折磨了。

“师尊,不要那么自私啊。”

喉结滚动,他的声音越发的喑哑,“怎么可以那般轻描淡写的就夺去我的记忆呢?你有问过我,想不想吗?”

他活到至今,大半辈子的回忆都是尘昙。

要他怎么忘呢?

他的话于尘昙来说宛若雷击一般,手脚都僵直的不能动弹。

“你...没忘?”

“你一直...都没忘。”

“都是...装的。”

陆随深闭上眼,回想起唐奕说的话。

——你在尘昙面前装的那么劣迹斑斑,也就只有尘昙相信了。

或许陆随深在没有面对尘昙的时候,他本就是冰冷无情的。

可在面对尘昙的时候,演技拙劣的可怕。

“只不过就是给了你想要的。”

提起这件事,陆随深便有气。

他使劲捏了捏尘昙的腰身,惹得对方痛呼。

不用想,那处肯定红了。

“谁让你擅作主张的,嗯?”

“不...我...”

“你什么...”

若不记得还好,可如今知晓他记得,尘昙猛地便将他推开,双眼通红的瞪着眼前的人。

“你都记的,你碰了别人。”

他知晓自己此时不应吃醋,他们之间不再是单纯的爱人关系,而时仇敌。

可...

可对方记得。

包括对自己的所有情意对方都记得。

尘昙忍不住。

他控制不住想质问。

“你碰了别人...”

痛苦的呢喃如利刃穿透了陆随深的心窝。

“没碰。”他几乎下意识的解释,“没碰任何人。”

“不要骗我。”尘昙摇头,“我都看到了。”

“想让你看到的。”

陆随深深邃的眼眸凝视着他,表情苦涩:“你想让我忘了你,以为看到了,你会好受一些,也是...想惩罚你。”

还有另一个原因。

其实那天阎煦说自己利用他,是说对的。

他想看看尘昙的反应。

他被‘忘情’气昏了头,想看看这个人到底能容忍到什么地步。

他卑劣。

就算是两个人闹到不死不休,他也不愿斩断两人的情。

哪怕是互相折磨,哪怕...再不能对他好。

他也想着将人困住。

尘昙好受了吗?

其实谁都知道,尘昙不会好受的。

可‘忘情’是尘昙自己下的,就算疼,他也没有资格再让陆随深爱他。

“你没碰...”

几乎陆随深一解释,尘昙便相信了,如孩子一般又哭又笑又悲又喜。

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那么痛苦的下了决定,给阿深下了‘忘情’,可对方并没有忘记他。

瞎折腾什么呢?

紧绷的神经像是断了。

尘昙一边抹泪一边苦笑,“我到底...是在折腾什么呢?”

明明那时阿深对他的态度已经软化了。

明明可以在死之前跟阿深再多一点回忆的。

偏生要搞出那么多事...

“别哭了。”陆随深闷这声音,“我们都不折腾了,好不好?”

装作不爱尘昙这件事太难了,从最开始...便太难了。

尘昙只竭力的点头,说不出话。

桌上的油灯烧的劈里啪啦的响。

这晚,他们默契的规避了有关报仇的事情。

只抱着,细语倾诉着想念,缱绻的融化着两颗冰冷的心。

——

“青竹!你当真要至虚竹谷的安危于不顾吗?”

“若青竹在此碍眼,也可退位隐世!”

“你!”虚竹谷祠堂,青竹跪于中央,对着眼前的灵位依旧面不改色。

身旁全是虚竹谷的长辈,各个面色不佳,讨伐青竹。

大长老是最为德高望重的,闻言并没有像三长老那般喜形于色。

只见他抚了抚衣袖,轻声劝慰:“青竹,苍绝乃前任魔尊,蛇族于他有恩,他却在成长之后剿灭了蛇族,其心狠辣,你为虚竹谷谷主,应当为大局着想。”

“蛇族?”在苍绝身边呆久了,青竹将他懒散的神态倒是学的有模有样,“众人只知他剿灭了蛇族,忘恩负义,又怎得不想想他为何要绞杀了自己的恩人?苍绝虽手段狠辣,但又不是嗜杀成性。”

“大哥!看来青竹已经被那魔头彻底迷了心智!三弟愿请命,速去将那魔头绞杀,还我虚竹谷一个清净。”

“本君倒要看看谁敢。”

青竹缓缓的站起身,清冽的气质不怒自威。

“只要本君没有卸去虚竹谷的谷主之位,整个虚竹谷便都是本君的,三长老若当真想同本君站在对立面,大可一试。”

“青竹!”

“好了。”大长老轻飘飘的瞥了一眼怒火中烧的三长老,再将目光落在执拗的青竹身上,“您应知晓新任魔尊正在找寻苍绝,谷主若当真执意如此...”

话语中的威胁毫不掩饰。

青竹轻笑了一声,“大长老这是明目张胆的告诉本君,你想通敌了?”

“毕竟谷主开了先例,我等效仿也不无不可。”

“你大可以试试!”

于这群腐朽的人交谈,多一秒青竹都觉得浪费时间,当即拂袖离开。

待他离开后,其余的长老忧心忡忡的问道。

“大哥,咱们当真要同魔族...”

他们虽不掺和大陆之事,可对魔族也是敬而远之的。

大长老闻言叹气:“青竹这孩子自小便是个倔强的,做出什么决定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那我们...”

“罢了。”大长老吩咐道:“将虚竹谷的阵法加强,莫要让魔族的人钻了空子。”

“至于苍绝那里...”这一瞬间,大长老好似老了很多岁,“便信了青竹吧。”

方才说的话不过就是吓唬青竹。

奈何对方根本就不受自己的威胁。

若非要说他是被苍绝迷了心智,倒不如说情爱误人。

虚竹谷在几千年前是不避世的。

只有一先辈因此情爱险些将虚竹谷都毁了,至那之后他们便再不插手大陆之事,没有要事也不得出谷。

没想...

罢了,青竹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相信他说的...也必然会做到。

...

“谷主,长辈们又说您了?”

青盈屁颠屁颠的跟在青竹的身后,小眉头拧的老紧,“这时不时的就唤您过去,他们也不嫌烦。”

“本君也想知道。”青竹没好气的吐槽,不过心底也知晓他们担忧虚竹谷的安危,苍绝的身份...确实特殊。

闷着一口气,他也没有立刻就回去自己的院子,只在竹林中闲逛。

没想走到了一处花园,忽然被一只手拽到了假山的后面。

“唔!”

青竹被下了一跳,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之后,当即放松了下来。

“您...怎么会在这?”

苍绝含着笑,暧昧的搔弄着他的下巴:“怎得方才牙尖嘴利,在本尊面前倒像个猫儿一样,来给本尊亮亮你的爪子,嗯?”

青竹一双眉眼含情,略带羞愤的咬住了苍绝不安分的手指。

“你...偷听。”

“磨牙呢?”苍绝勾了勾他的舌头,“倒不是偷听,只本尊闲的慌想找找自己的小妻子,正巧便听到了你舌战群儒的画面,张牙舞爪的,倒是养眼的很。”

说着,不顾他越发红的脸,凑近他低声问道:“就那么相信本尊?”

“...什么。”

“蛇族确实有恩于本尊,本尊却剿灭了他们全族。”

“眼下...”

指尖濡湿温热的触感,让苍绝的眸光暗下,声音也变得低沉,“就不怕你的虚竹谷变成下一个蛇族。”

这话似是在威胁。

青竹眨了眨眼,牙尖忽然用力。

顷刻间,口腔中满是腥甜的血腥味。

“啧,小猫长牙了?”

面对苍绝含笑的调侃,青竹认真的注视他,“你会吗?”

苍绝故意装傻,“什么?”

“你会那样做吗?”

“还真说不准...毕竟本尊可不是什么好人呐。”

青竹垂下眼眸,隐隐失望。

他还以为...他们之间已经变的不一样了。

此时,无奈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紧接着下巴就被人抬了起来。

男人的唇瓣噙着无奈的笑意,“再皱眉,可就不好看了。”

青竹撇开头,不好看就不好看。

没想这次他却是被男人直接抱了起来。

“苍绝!”

“这般叫本尊的名字,看来是真的生气了。”苍绝往上颠了颠,表情颇为玩世不恭,“逗你的,就算你将本尊交了出去,本尊也没有二话。”

更别提,你因我对上全部族人了。

我又怎能辜负了呢。

男人的眉眼透着认真,让青竹酸涩的感觉退下,也不再挣扎了。

“你...惯是会吓人。”

“本尊只是喜欢你多变的表情而已。”他低头在他的耳边哈气,惹得对方轻颤,“青阑这般,诱人的很,让本尊恨不得...死在你的身上。”

毫不掩饰的欲望浑话,让青竹红了个大脸。

“...我又不是吸人精气的妖精。”

“可不就是吸了本尊无数精气的小妖精,勾的本尊魂都没了。”

话语间,苍绝已经抱着人回到了青竹的院子,轻轻将人压在院中的石桌上。

“今天,玩点不一样的,嗯?”

‘玩’一字让人浮想联翩,青竹下意识的攥紧了桌边。

“玩...什么?”

“青阑自己抱着自己,可千万别掉下去。”

“唔...”

“..乖,抱住了。”男人的声音喑哑磁性,光是听到就让人抖了抖。

总算意识到自己被欺负了的人隐隐带着哭腔。

“不行,抱不住了...”

“不可以哦。”

“主人...”

——

“斩魔宗未免太过猖狂!”

“尊主,属下请命前去迎战!”

“是啊尊主,没了尘昙的斩魔宗不足为惧,咱们可借此机会趁机将那群宗门一网打尽!到时,整个大陆都是我魔族的天下了。”

魔宫大殿,各个摩拳擦掌,仿佛已经可以看到魔族统治苍梧大陆的那天了。

陆随深坐在首位却是一言不发。

“尊主...”

“说够了吗?”一句轻飘飘的话,让所有人都噤声。

“本尊早便说过,避不迎战,你们全当耳旁风过了?”

“可是尊主...您不能因为您是斩魔宗出来的人....”

那人再说不出话,惊恐的瞪圆双眼,脖颈间多出了一道血痕。

陆随深缓缓放下手,冰冷如刃一般的目光掠过所有人。

“本尊不能?”

“现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本尊,魔界的统治者也是本尊,你们若能,便将本尊从这个位置上拉下去,想打谁,攻占哪的地盘,随你们定。”

“若你们不能,便不要妄想替本尊做任何的决定。”

“现在本尊再说一遍,避不迎战,可听懂了?”

下面的人各个抖成筛子,连连说听懂了。

这些人退下后,陆随深神态略微疲惫的揉这自己的眉心,唐奕从侧殿含笑走出。

“你倒是个平和的君主。”

若是仓绝的话,此时怕已经打的热火朝天了。

陆随深轻笑了一声,只这一笑夹杂这讽刺和自嘲。

他本就不愿为魔,若不是形势所迫他也不会坐在这个位置上。

天下尽握在掌心又能如何?这世间,唯有断尘峰才是他心底唯一的净土。

他毕生的回忆都在那里,哪里都比不上,也不能让任何人玷污了那里。

“随心今日如何了?”他没接唐奕的话,反而问道。

唐奕回道:“小公主天赋极佳,如今你更是为她挑选了何时的心法,修为必然突飞猛进。”

“不过...”他有些疑惑,“你不是不愿让她掺和魔族的事情,如今怎的又突然让她修炼了?”

陆随深垂下眼眸,敛去眼中的深意。

“随心是个小姑娘,若本尊哪日不在了,她总要有些自保的能力。”

这句话听的唐奕直皱眉。

什么叫陆随深哪日不在了?

“你这话...听着怎么跟遗言似的?”

陆随深揉着眉头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轻笑:“想哪去了,随心为本尊的妹妹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的跟在本尊的身边,若日后遇到什么危险,即便本尊不能及时出现救她,她也有自保的能力。”

...这么说也挺有道理。

“尘昙给的那些血让我做了药浴,隔七日放上一滴,正好能坚持到来年春天。”

唐奕说着,又想起了尘昙曾对陆随深说的三个条件,时间巧合的没有办法不多想。

他怎么觉得,尘昙不光是在拖延时间,而是在帮助随心适应什么东西呢。

毕竟...经过了两次药浴,随心对尘昙的味道...没有前几次那么敏感了。

‘待到春色盎然,我们再去一趟万花窟可好?’

陆随深扯了扯嘴角,声音低了些,“好生照顾随心,本尊...要去民间一趟。”

“去民间?作何?”

“你不用知道。”

对方轻飘飘的落下一句话便消失的毫无踪影。

唐奕:....

堂堂魔医变成了奶娘,如今还不让问问主人家去哪里了。

最好别再回来!

他骂骂咧咧的出了大殿,朝着印月崖的方向走去。

今日要给尘昙诊脉,施针,温养身体。

这是前几日陆随深突然给他下的命令。

想到这,他就不得不叹气。

尘昙那个身体...再温养也无力回天了啊。

...

等到了印月居,尘昙正摆弄着画册一样的东西。

因为看得入迷,听到开门声他才惊醒着将画册藏到枕头下面。

唐奕进来就看到了老祖殷红着一张脸藏东西的样子。

唐奕:??

“你这是...”

“我什么都没看。”

唐奕:...不打自招大可以不要表现的这么淋漓尽致。

老祖说完也反应过来,窘迫的清了清嗓子,“魔医前来作何?”

唐奕好奇的看了看他的枕头,“今天应该施针了。”

尘昙抿唇,“你明知晓...这些无用的。”

“本座自然知晓,可陛下他不知晓啊。”见他苦涩着脸,唐奕都替他酸涩,提议道:“不然将此事告知他...”

“那是万不能的!”

他们还不容易感情才回了温,阿深不想忘了他,他便想着多留些二人的回忆。

“说了不过徒生伤悲,现如今这样很好。”

“哎。”

唐奕放下//药箱,从中拿出银针,“那我便尽力帮你维持,让你们的时间...多一些。”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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