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何人？”
虚竹谷避世，若不是尘昙有寻人的手段还当真难寻。
此时他被重重竹阵包围，正准备破阵，就有人问话。
“斩魔宗尘昙，前来拜访。”
话音落下，竹阵向两边避开，中间出现一条小路，一童子装扮的人便站在那里。
童子打量了两下，确认身份无疑，对着尘昙行礼。
“老祖来的不巧，仙君并不在谷中。”
早就知晓虚竹谷谷中行踪诡异，尘昙倒也不失望。
“可知仙君归期？”
童子摇头：“仙君前些时日倒是归来过一次，没几日便走了。”
倒是真不凑巧。
尘昙想着，谨慎起见无形中释放出神识查探。
竹林幽静，暗处有许多精灵在偷看这边。
周围的状态一览无余，唯有最深处的一处竹屋，尘昙的神识探不进去。
他瞳孔微微变淡，神识加深，只瞧见屋内一眼便被一道真气打回。
“即如此，本尊便不打扰了。”
说完，尘昙取出一块玉佩递给童子：“若谷主回来，还望告知。”
“自然。”
离开后，尘昙的面色白了几分，眼露沉思之色。
若方才那一瞬他没有看错的话，屋中躺的应就是虚竹谷的谷主。
无魂无魄，肉身却如生人一般。
若是死了，那童子偏生又说他们谷主不在，瞧着他的神色也不似骗人。
…这虚竹谷的谷主，当真诡异。
——
“随心！”陆随深闪身出现在陆随心的身前，却被陆随心的模样生生吓了一跳。
平日中速来爱美的妹妹此时衣衫褴褛，裸露在外的皮肤血肉模糊，还生出了腐肉。
就连她最在乎的脸都毁去了半边，下半身已经支撑不住人身，变成了蛇尾。
离远了看，更像是一个怪物。
“随心…”陆随深颤抖的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件外衫为妹妹披上，“告诉哥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娘呢？娘去哪了？”
他强忍着克制住自己的呼吸，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咯咯咯咯咯咯咯，哥哥哥哥～”
陆随心一边拍手一边笑，像是完全没有听懂陆随深说什么。
妹妹疯迷的样子让陆随深牙尖打颤，无穷无尽的冷意袭来，“随…随心？”
这模样…这模样是…
“咯咯咯咯咯。”
陆随心还在傻笑着，笑着笑着忽然脸色一变，开始歇斯底里的捂着头大叫起来，脸上暴露的血肉让她变得狰狞。
“噗！”突然爆发的魔气让陆随深脸色一白，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啊！”
“啊！”
穿耳的尖锐让陆随深猩红了眼，他明显感觉到，伴随着尖叫声，她体内的魔气正在倾泻。
随心入魔了。
“随心，随心…”陆随深不顾自身上的伤将妹妹抱住，强忍着魔气带来的不适不停的安抚着，“哥哥在呢，别怕，哥哥在呢。”
哥哥…
哥哥在。
陆随心的声音慢慢变小，直至不再挣扎。
怀中的人安静下来，陆随深才缓缓松开一些，嘴里还不停的呢喃着：“哥哥在。”
陆随心歪着脑袋，殷红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陆随深，试图透过血色看清眼前人的脸。
终于，她喃喃的吐出两个字：“哥…哥…”
声音沙哑的可怕，听的陆随深痛苦难当。
随心的声音向来都是清脆悦耳，何时这般浑浊过…
“没错，是哥哥，哥哥来接随心来接娘了…”
陆随心听懂了，睫毛微颤。
“娘…？”
“对，娘。”陆随深生怕她再受什么刺激，小心翼翼的询问，“随心，娘在哪？”
“娘…”
陆随心的表情变得惊恐，猛的挣脱开陆随深后退，浑身剧烈的抖动。
“娘…娘…”
妹妹惶恐的模样让陆随深的心坠入地狱，他深吸了一口气，不让自己多想。
不会出事的，娘不会出事的。
“随心…随心！”
陆随深还想问，陆随心就猛的窜了出去，控制不住的魔气让她的速度变得特别快。
陆随深急忙跟了上去，生怕她出什么事。
直至陆随心站定在一棵树下，呆滞的盯着某一处时，陆随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一条长蛇无声无息的躺在树下，身上的伤口皮开肉绽，周围暗红色的血迹也不知凝固了多久。
“娘…”浑身的血液逆流，陆随深不敢置信自己眼前的一幕，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娘…”
他踉跄着脚步缓缓靠近，越来越急的脚步被石块绊倒，他慌不择路的往前爬。
“娘，您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娘？”
陆随深抱住那条已然没有生命迹象的长蛇，真气无源无尽的倾泻，不要命的注入长蛇的体内。
他是木灵根，能救的。
能救的…
“娘，您别吓我啊…”
“您醒醒，告诉孩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娘！”
“为什么，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
“娘！”
他一声声音哑的哭喊没有用，他倾尽真气的挽救也没有用。
陆夫人死了，灯枯油尽，再无生还可能。
陆随深双眼空洞的呆坐在原地，怀中紧紧的抱着尸体不肯撒手。
一定是苍绝，没错！一定是苍绝…
除了他，这世间还有什么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是自己为娘亲和妹妹引来了祸端。
他恨蛇族，杀娘。
可为什么要对随心下手，随心继承了他的血脉，随心是他的骨肉！
随心那么乖，他是怎么舍得对随心下手的！
他当初就应该，就应该强硬的带着她们离开的，他不该…他不该…
悔恨将他淹没，理智即将被吞噬。
陆随心站在一旁看着，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一样，静静的看着。
“苍绝，我要杀了你。”陆随深将头埋在陆夫人的尸体上，“我一定会杀了你。”
“不是他…”
陆随心忽然开口，面色呆滞却执拗的强调，“不是他。”
陆随深惊愕抬头，赤金色的瞳孔放大：“你说什么？”
“不是他…不是他…”
陆随心不停的重复一句话，目光再次变得涣散，失了神志。
“我看不到…”
“好香呀咯咯咯咯咯咯！”
好香…
没头没尾的话，陆随深根本就听不懂。
“随心…”
他轻手轻脚的将陆夫人的尸体放下，走近陆随心。
随心的神志显然是受到了重创，他要先将随心治好才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乖，哥哥给你疗伤。”
仅元婴修为的治疗明显达不到效果，就在陆随深想着要不要给尘昙传音之时，他忽然想到了自己身上带着尘昙的储物戒。
这让他心中燃起了希望。
师尊必然会有安神稳魂的宝物。
他将储物戒翻出，刚注入一缕真气，一阵淡淡的花香涌出。
熟悉的味道让他得到了些许的安心，却不想在闻到这个味道之后，本安静下来的陆随心再次暴动，她捂着脑袋尖叫着后退，“他来了，他来了，杀了他！”
“杀了他！哥哥！杀了他！”
陆随深警惕着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活物的存在。
“谁来了随心，告诉哥哥是谁！”一边说，他一边伸出手将陆随心揽住。
“嘶——”
没想，手背顿时出现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别碰我！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陆随心发了疯一样往后逃窜，只要陆随深一靠近她，她的反应就会越来越激动。
“随心…”陆随深痛苦的看着妹妹，泪水夺眶而出，一步也不敢靠近，“告诉哥哥，那个人是谁好不好？”
陆随心疯狂摇头：“他来了，他来了！报仇，哥哥，杀了他报仇！”
“给娘报仇！哥哥！杀了他给娘报仇！”
耳畔是妹妹歇斯底里的嘶吼，丧母之痛让陆随深再也承受不住。
“报仇，哥哥会报仇的。”
他靠近陆随心，一声一声的做下承诺，“所以，哥哥需要随心告诉哥哥，他，是谁？”
“随心！”
他强硬的扳住陆随心的肩膀，让她无法再往后退，低吼出声：
“告诉哥哥，是谁！”
陆随心尖叫声伴随着呜咽，一声又一声重重的砸在陆随深的心口上。
哀痛欲绝。
“他来了他来了，就是这个味道哥哥，你闻到了吗？他来了。”
陆随心瞪圆了双眼惶恐的看四周，“哥哥，他来了，他就在这…哥哥，你闻，有味道，是他杀了娘，就是他。”
味道…
陆随深拧眉迷茫之际，一阵花香再次涌入鼻腔。
猛的，他周身的血液像是被凝固住一样。
不可能！
怎么可能是…
他不信邪的再次把储物戒送到陆随心的面前，眼皮一下都不敢动，生怕错过了什么。
只是凑巧的，对，这里肯定还有其他的味道。
可是，再次尖叫疯癫的陆随心将他心底唯一的侥幸生生拽进了地狱。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
平日中珍贵异常的储物戒如今成了烫手的山芋，烫的陆随深濒临绝望。
他赤目瞪着手指上的戒指，“不，不可能的，不会是的！”
对，真气残留。
他闪身回到陆夫人的尸体旁边，以真气查探。
熟悉的真气与他的真气交织研磨，亲昵异常。
再熟悉不过了…
那样清冽优雅，他闻了数十年。
在昨日，他还见过花香主人最绝美的样子。
“师尊…”
冰消瓦解的理智彻底崩溃，陆随深万念俱灰。
经脉逆转，气血攻心。
怎么会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