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随深怔住，垂落的指尖颤了两颤。
是他听错了吗？
师尊…在问什么？
出于谨慎，他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回答的模凌两可，“师尊不许弟子有，弟子…便没有。”
没想尘昙却执拗的看着自己，“若允许了呢？”
这架势，势必要让陆随深给自己一个答案。
一个连他自己还未曾相信的答案。
什么？
陆随深眸光微闪，心虚的不敢对上尘昙的瞳眸，“为何…”
“回答我的话，我若允许了呢？你可有？”
这一瞬间，陆随深有一种很真切的感觉，自己懵懂纯粹的师尊，好像突然开窍了。
他喉结滚动，隐忍的注视尘昙。
“有。”
“是谁？”
陆随深不敢说，怕自己猜错的话一切都毁了。
“不说？”尘昙也不知自己此时的心情是什么，欢喜，期待，还有惶恐无措。
“为何不说？”
步步紧逼，非要陆随深说出个一二。
就像未曾经过雨露的土壤，等待着迟来的甘霖。
他不知自己此时的心境，也不知陆随深若是回答了，什么样的答案才是自己想听的。
承认，自己会是哪般？
若不认，自己…
墨灰色的瞳孔骤然加深，尘昙突然想起了狐狸说的话。
心悦是许多亲密的事情只能对彼此做，其他人不行。
若是自己猜想的错了呢？
阿深并没有心悦自己…
那他也会给心悦之人买糖葫芦，做好吃的吃食，拥抱他，亲吻他，甚至…用看自己的眼神去看旁人吗？
只设想了一下，滔天的怒火便瞬时涌起。
“陆随深！”瞳孔中染上血虚的红色，尘昙彻底失了镇定，“告诉本尊，你心悦之人是谁！”
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能享受了小徒弟这般好。
若真有，尘昙暗自动了杀意。
那便杀了。
话音落下，陆随深苍白着脸，后退了几步，缓缓跪在地上。
“弟子的中意之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弟子中意之人身份尊贵，承万人敬仰，为大陆第一人，名唤尘昙。”
“弟子深知此情违天悖理，逆道乱常，但弟子从未有悔过之心，今日，师尊就算将弟子处于剔骨刨心之刑，弟子也甘愿受着，只求师尊不要厌恶弟子，也莫要…将弟子驱逐身侧。”
话音落下，久久未曾得到回复。
陆随深攥紧了拳头，心灰意冷。
他不知师尊到底如何得知自己龌龊的心思，但他问了，自己的心中难免会生起几分期望。
“师尊…”陆随深的声音哑的不行，垂着眸，连看尘昙的勇气都没有，“别将弟子驱逐…”
他缓缓俯身，额心落地，艰难地吐出三个字，“求您了…”
他现在能力不够，若师尊下定决心把自己赶走，他一点反抗的余地都不会有。
离开这人，他想都不敢想自己最后会如何…
尘昙好似才从陆随深的话中清醒过来，瞧他跪着给自己磕头，心下酸涩难当。
他不喜欢小徒弟这般跪着，除去拜师，这是小徒弟第三次给自己磕头，第二次还是在妖族因心魔誓那次。
“以后，你便不要再跪我了。”
虽然他还没有搞清楚心悦的具体含义，可陆随深的话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不适，反而心里头暖呼呼的，他便知这是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甚至，心中还有个声音告诉他。
陆随深中意的是自己，本应该如此。
这世间，除去自己，无人配得上小徒弟。
他们或许…也可以像师尊和距离那般…
毕竟，无论小徒弟在之前哄骗过自己几次，那些亲密的举动，自己都是喜欢的。
奈何他这边想的周全甜蜜，陆随深那头听了这句‘以后都不用跪了’心凉了半截，甚至连身体都发起抖来。
师尊这是要将自己逐出师门吗？
不要…
他慌乱的往前爬了两步，拽住尘昙的裤脚，苦苦哀求，“师尊，您若不喜，弟子便将其收敛，您不想看到弟子，弟子便不再出现在您的眼前…”
刚还在幻想美妙相处的尘昙闻声瞬间炸毛，“不准！”
陆随深愕然看他。
只见尘昙动作粗鲁的将人拉了起来，又弯腰用手拍去陆随深膝盖上的尘土，张口碎碎念：“哄骗本尊多次，占了便宜不说，后更肆意妄为，让本尊还以为是酒有毒。”
他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面色带着两片可疑的红晕，瞪着他：“也不知这道貌岸然的样子是同谁学的，蔫坏。”
尘昙这般反应，还当真让陆随深搞不清楚状况了。
“弟子亵渎师尊，师尊…不罚弟子吗？”
罚？
尘昙眨了眨眼，“是该罚。”
陆随深的表情瞬间黯淡。
“便罚你，只准对我如此，若有旁人…我便将你们都杀了。”
“……”
“？？？”
“！！！”
“师尊！”这意料之外的惊喜把陆随深砸的头晕目眩，小心翼翼的同尘昙确定，“师尊，您的意思是…”
那种羞人的话怎的能说得出口！
尘昙不自然的眨了好几下眼睛，“意思你懂便好，你都这般大了…不、不要让我一点一点教你，啊…”
他被陆随深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方才还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人在得了答案之后摇身一变再次成为大尾巴蛇。
流里流气的腔调说来就来。
他贴近尘昙，手臂紧紧的围着尘昙的腰身，身高的差距让尘昙不得不抬头看他，面色羞哧。
这般，离得太近了…老祖还不太适应。
“师尊，弟子想听您亲口说给弟子听，好不好？”
尘昙微微侧开头，闭口不言。
小徒弟又这般以美色惑人，自己才不上当。
奈何陆随深向来是个没脸没皮的，见他不说，便开始幼稚的撒娇。
“师尊，好不好嘛好不好，弟子想听。”
后来他更是得寸进尺，贴近了尘昙的耳畔：“昙昙，说嘛。”
昙昙！
老祖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浑身的毛孔张开，发热。
“你…以下犯上…”
陆随深痛快的嗯了一声，“告诉我。”
“我…”
老祖第一次同人表明心意，话到嘴边，羞的说不出口。
斟酌了好久，他才说道：“我…好似同阿深一般。”
心悦于他。
说话的声音很轻，脸色已然红的滴血。
“弟子不懂。”
恶劣！
若不是老祖抹不开脸，此时都应该被欺负哭了。
“陆随深，你莫要得寸进尺！”
见他实在说不出口，陆随深也不逼着了。
只卸了气似的将人抱紧，双鬓厮磨。
真好啊…
他从未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般快。
快的让他以为这是梦。
“师尊，您…是如何发现的？”
但凭着尘昙想通陆随深自己怕是要等死。
尘昙想了想，“方才走散之时，我遇到了两个人…”
陆随深静静地听着。
“他们相恋，却是男子。”
“我听着他们说了很多。”
顺着他的鬓发，陆随深眼带笑意：“您还有耐心去听别人的讲述。”
师尊像来心高气傲的，还真鲜少去听谁的话。
看来，对方是说到师尊的心窝子上了。
尘昙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我又有何不能听的。”
将人推开，尘昙寻到床榻边坐下。
“若不是你扰的我以为自己心境出了问题，我…又何必去听他们怎么说？”
“原来弟子还有这么大的能耐？”陆随深掩饰不住自己的惊喜，半蹲在尘昙膝边，“师尊既然不愿意说出心悦于我，那总可以告知我这件事吧？”
刚平复下来的心弦再次被波动。
尘昙垂眸，凝视着那只覆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眸光变软：“情期之时。”
又或者，更早。
——
翌日，窗户纸捅破的师徒二人启程离开城都。
斩魔宗的护宗阵法需以尘昙作为支撑，不能离开太久。
路上，陆随深瞧了西北的方向突然开口：“师尊，回宗之前要不要…”
“救命啊！”
一声凄惨的尖叫声打断了陆随深的话。
有魔气。
尘昙给了陆随深一个眼神，陆随深消失在原地。
回来时，手中拎着一个梳着冲天揪的小鬼头，被吊在半空不停的嚷嚷：“放我下来！你这人怎么这么粗鲁！慢点走，我快要吐了！”
“安分些！”
陆随深被吵得烦，冷声警告。
“师尊，此处怎的会有魔族？”
这是人族的地界，难不成继妖族之后，魔族又不安分了？
尘昙显然也想到了，“苍绝醒来，注定不会太平。”
他的目光落在陆随深手中的小毛头身上，“芫花精？哪里来的？”
“刚才那声救命就是他喊的，个子不大，嗓门倒是高，我去的时候那魔族碰都没碰到他，他就像是要死了一样。”
芫花精被戳到了痛楚，不满的挣扎，冲天揪上的花瓣也跟着来回晃悠，“你是瞎吗？那个魔眼见着就要咬到我的屁股了！你才个子不大，我随时都能长成两个你那么高！快放小爷下来！信不信小爷一个脚趾头都能踩死你！”
说着，饺子般大小的脚丫还到处乱蹬。
“…”这个光屁股到处乱跑的精怪还挺嚣张的。
尘昙伸手，将那个芫花精接过来，“这等灵智应是成精已久，是个难得的好东西，阿深一会儿寻个偏僻的地方将它炼化，对身体颇有益处。”
芫花精闻言瞳孔地震，完全不复方才嚣张之色，在尘昙手中瑟瑟发抖。
“别…别吃我，我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全身都是毒…”
“无妨，我自有其他的法子去除毒素。”
呜呜呜呜呜呜他百年前生出灵智，一睁眼就被各类种族追杀，人人都惦记着他娇嫩嫩的身体，没想今天刚脱离一个魔族，又遇到两个大魔头。
在他的面前讨论怎么吃他，这样真的道德吗？
陆随深见尘昙一本正经的为自己谋好处，心暖的不行，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尘昙一人。
他走上前，粘粘乎乎的抱住尘昙，蹭着尘昙的肩膀跟他撒娇，“师尊，这么好的东西您自己用了吧。”
“就是你的。”老祖习以为常，“我不需要。”
噗嗤。
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当真是让人心动不已。
陆随深没忍住，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吻上那双尚有些嫣红的唇瓣，“师尊，我好喜欢你。”
尘昙脸色微红，倒也没挣扎，只是声音变得不似之前清冷：“别亲了…又该肿了。”
“呵呵…”
师尊羞涩的模样，也可爱的不行。
好像在他的身上就没有任何的缺点。
两人判若无人的亲密举动让时刻准备逃走的芫花精张大了嘴巴。
他刚才没听错吧？
眼前这两个是以师徒相称的吧？
他们却亲嘴了！
一方主动，一方习以为常没有任何觉得不对。
救命，他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么多不应该这个年纪承受的东西。
呜呜呜呜呜看到这种事他会被灭口的。
他双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两位大哥，不，两位神仙，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就把我放了吧，我真的一点都不好吃…”
“不吃你。”
稚嫩的哭声引起了老祖的恻隐之心，他温柔的碰了碰芫花精的冲天揪，“炼了就不疼了。”
芫花精不但没有得到安慰，反而哭的更大声了。
别人都是准备拿他入药，这两个要直接把自己给化了。
他们是魔鬼！比魔还要恐怖！
谁来救救他！
“阿深…”
尘昙话说一半，耳畔便传来几声钟响，钟声来自于东方，那是斩魔宗的方向！
脸色骤然变冷，“十一声钟响，魔族入侵的信号。”
魔族入侵？
陆随深的表情变得难看，“是入侵了人族吗？”
此处距离娘亲妹妹居住的地方不远，若真的是魔族入侵，方才遇到的魔族便不是巧合…
该死！
若是娘亲和妹妹被那个魔头发现了藏身之所，这后果…
他对尘昙说出了自己的忧心，“师尊，弟子要回家一趟，确保娘亲妹妹的安全，等将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弟子便立刻回宗。”
尘昙本想着一同前去，却又听到了来自于莫承的传音。
“斩魔宗最为安全，带她们回宗。”
他能护好了她们。
陆随身应了一声好，面对离别，他隐忍的将人抱住，又将那双唇瓣好一番蹂躏才不舍的松开。
还没没离开，他便已经想念眼前的人了。
“师尊，等我回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