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兵看着突然出现的人群有点懵,他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特别是现在这个季节,地里又冷又荒。听着亮大嗓儿叫为首的陌生男人什么大师,他更加莫名其妙,一转眼看到人群里的林南筝,脸上露出喜色。“阿筝,你是来看我的吗?”
这一问,所有人都愣了愣。这个赵兵是外来的,至于哪村的也没有几个人能说得清,只知道他是支书老婆的表亲,一表三千里的那种。以老支书正直的性格是不会管他是不是什么亲戚的,当初收留他,也是因为他当过民兵,接受过训练,身手和体格要比别人好一些,他也没有地方住,在看林屋里住正合适。如果是本村的人,半夜偷摸回去了也没有人知道,当时老支书是经过多方面考虑,才留下了赵兵。可谁也没想到,赵兵张嘴就叫了林南筝,而且还叫得这么亲热,不禁都面面相觑,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流转。林老太反应过来,满肚子憋屈的火总算有了发泄口,咬牙切齿的骂道:“好啊,你这个贱丫头,赔钱的货,竟然背着我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你说,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林南筝脸色微沉,“我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
林老太短促发笑,“哈,你还问我?你不要脸,我这张老脸还要呢!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勾引男人,和你那个不要脸的娘一样!”
杜念昕脸色发白,手紧紧握着林南筝的手,挡在她面前,注视着林老太,“娘,那天的事当着支书和乡亲们面的早说清了,你怎么还这么说呢?南筝还小,您也不能这么说她!她到底干了什么?您做奶奶的,为什么往自己孙女身上泼脏水?”
林老太怔了怔,看着一向忍气吞声的杜念昕,如今也敢冲反驳她了,火气一下下顶上来,“你他妈耳朵聋了?没听到那小子说的什么吗?你自己生的贱货不好好教,现在还来怪我!”
范大师咳嗽了一声,目光冷冷看向林老太,“怎么跟你说的,完全没有记住,是吗?积点口德!”
林老太一噎,后面的话不敢再骂,只能忿恨的盯着,目光怨毒。亮大嗓儿哧笑了一声,语气讥讽,“瞅瞅,你们家是真热闹,俺们是比不了啊!”
赵兵听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更加疑惑,听林老太骂得那么难听,脸也涨红了,走过来说道:“林奶奶,我和阿筝是真心相爱的,您不能这么说她!”
一语出,满堂惊。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赵兵,灌了一肚子西北风。林老太先是一呆,随即气得发抖,像风里的落叶,“你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赵兵挡在林南筝的面前,“您要打就打我,反正我是要娶她的!”
杜念昕也惊得不轻,脸忽青忽白,正要上前说两句,林南筝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过去。她急忙转回头,满眼急切,林南筝眼神示意她不要急。吴美娟在一旁不言不语,目光垂下看着脚边滚动的叶子枯草,心里恨意和快意交织。“啊呸!”
林老太吐了赵兵一口吐沫,“就凭你?屁玩意儿没有,你能出得起聘礼吗?!”
她最在意的还是这个。赵兵抿了抿嘴唇,一脸正色道:“我虽然现在没什么东西,但我有一颗真心!”
这话无论什么时候听起来都酸得要命,更何况还是在那个时期的乡下,别说没结婚的姑娘,就是像亮大嗓儿这种也得酸倒牙。亮大嗓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冲着林老太和杜念昕挤挤眼儿,“我就说嘛,你家南筝模样长得好,肯定好多人中意,没想到……”她话没说完,范大师打断道:“都不要胡说!”
他现在就是权威,一出声,都不说话了。赵兵却不管不顾,眼神热烈而急切的看着林南筝,“阿筝,你倒是说句话呀!告诉她们,咱们是真心相爱的!”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在林南筝身上。林南筝面容平静,完全没有惊慌的模样,她的平静对应着赵兵的激动,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赵兵,”林南筝缓缓开口,“你说我和你两情相悦?我倒想知道,怎么个悦法?”
赵兵一愣,本来以为她会哭会闹会不承认,万万没想到她一开口竟然是这样,迟疑了一下说道:“就是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啊。”
“哦,这样,”林南筝若有所思,“那你有什么凭证吗?”
“你是说定情物?有啊,”赵兵一笑,“阿筝,你怎么自己都不记得了?你送我的东西我都留着呢。”
“拿出来吧。”
林南筝淡淡道。赵兵看看四周,神情中竟然还有几分不好意思,“这么多人,不好吧……”马春菊在一旁一听眼珠子放光,嘴里说道:“啧啧,南筝,你到底给了人家什么?”
亮大嗓儿也清清嗓子,想笑没笑的说道:“可别什么污眼睛的东西啊,你有脸拿俺们还没眼看呢。”
有人哧哧的笑,杜念昕急得眼睛泛红,林南筝依旧不慌不忙,看着赵兵说道:“拿吧!”
赵兵看着她的眼睛,和以往一样漂亮,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黑沉沉的,他心里莫名有些慌。“行,反正早晚也是让大家知道的,我是不会改变娶你的决心的,我……”林南筝打断他,“你别亲自去拿了,万一有什么差错,有嘴说不清。”
她这话说的明显有深意,赵兵还没想透,亮大嗓儿已经向着门窜了过去,“我去!”
赵兵抿了抿嘴唇,满脸深情的看着林南筝,“阿筝……”“着什么急,”林南筝又打断他,“赵兵,好好想想,别表错了情。”
吴美娟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说道:“折腾了半天,原来是这样,南筝,怪不得你死活不肯嫁到周家去。”
林南筝鸟都没有鸟她一眼,“一个祸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我的婚事也轮不到你来做主!”
吴美娟现在也不想再装什么贤淑,冷笑道:“到底谁是祸根还说不定呢,把大家带到这里来,除了林子就是赵兵,现在又扯出你的事来,这大家可都听见看见了!而我呢?谁能证明什么?”
林老太转念一想,“对呀,大师不说这边有事吗?我看就是这个赵兵的事吧!这和娟儿可没关系!”
林南筝偏头看向她们俩,“奶奶,你可真是我的好奶奶。”
吴美娟眼睛直视着她,声音在旷野里十分清晰,“南筝,你要早跟大姑说你和赵兵的事,没准大姑就会看在你们感情好的份儿上答应你们,可你现在闹的这一出算怎么回事?不清不楚的,你还是个大姑娘,怎么能跟男人……你真是太让大姑伤心了!”
“我和男人哪样了?”
林南筝好奇的问。吴美娟咬咬嘴唇,一副欲言又止,实在说不出口的模样,“南筝,在场的谁都不是傻子,你非得让我把话说的那么明白吗?”
“你说,”林南筝说道。杜念昕忍不住上前,“吴美娟,你怎么说也是长辈,南筝叫你一声表姑,我们待你也不薄,你为什么几次三番要害我们母女?先是我,再是南筝,你到底要怎么样才甘心!”
众人在一旁听着,想想也对啊,前两天诬蔑了人家杜念昕,现在又说人家闺女,怎么这么巧?赵兵急忙上前,竟然跪在杜念昕面前,“求您成全我们,我们是真心的!”
杜念昕气得脸通红,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就在这时,忽然听见亮大嗓儿在里面叫了一声,“俺的娘哎!这都是什么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