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看着充满鲜活劲儿的赵清琬,目光中满是审视。
为了维持仅有的体面,为了防止赵清琬掌中馈之后给展二少夫妻穿小鞋,陆氏没有口出恶言,只能默默腹诽:老大媳妇太瘦了,该丰满的地方都是干瘪的,一看就不好生养。八壹中文網
卫氏再不好,也给展二少生了儿子。她倒要看看,赵清琬什么时候开怀。
陆氏虽没说什么扎心的话,但她在展少帅面前一向是敷衍的,并没有控制表情。
展少帅从不在意陆氏对自己刻薄,谁让他是她生的?但他无法不在意陆氏轻慢赵清琬,赵清琬不欠她分毫,不能因着她嫁给了他,就得消受陆氏。
赵清琬倒是并不在意陆氏的态度。失去权柄,沦为下位者,难看的表情,扎心的言语,不过是虚张声势。
后世有句话非常贴切地形容了面对这种人的最佳心态:我就喜欢看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说到底,展少帅内心深处还是在意的,所以才无法真的淡然以对。不过,也消磨得差不多了。
赵清琬笑着欠了欠身,对陆氏道:“请您多保重。”
展大帅将陆氏安置在此,是对她最后一点儿怜惜,展少帅与陆尧都对她冷了心,展二少要在军中混出头,还不知道要到哪年哪月,陆氏若不自己保重,枯寂又毫无希望的日子很快就会把她逼疯。
陆氏以己度人,以为赵清琬是在嘲讽她,冷冷地道:“不劳少帅夫人费心。”
赵清琬听了,暗暗摇头,这样固执,好赖不分,走到这一步,也就不稀奇了。
“如此,我们就先告退了。”赵清琬伸手挽住展少帅,笑道,“展先生,我们走吧。”
展少帅深深地看一眼陆氏,像是终于割舍掉什么一样,怅然转身,随着赵清琬的步调,缓缓离去。
陆氏看着展少帅的背影,心中烦闷,后知后觉地漫上一股浅淡的悲伤。但她还牢牢地记得,她去婆婆院里看他,他躲开了她伸出去的手。
那时候,她身边已有了活泼可爱,亲近她的次子。那一刻,些许的失望与心寒,很快就转换成了释然,她平静了地接受长子与她情薄的事实。
冷淡寡言的长子与撒娇讨喜的次子,她会偏向谁,这还用选择吗?这么多年,长子不是早就习惯了吗?
陆氏木然地跪坐在蒲团上,抖着手打开赵清琬送给她的木盒。里面放着一串佛珠,据说是无名大师之物,因长期摩挲拈动,佛珠表面泛着幽光。
陆氏怔怔地盯着那佛珠看了片刻,蓦地发出一声长笑,凄厉幽咽,信手一挥,木盒连同佛珠一起被扫开。
掌心磕在了木盒的棱角处,痛得钻心,陆氏咬牙切齿,冷声道:“很、好!”
离开小佛堂,出了院子,赵清琬偏着头看一眼展少帅,好奇地问道:“展先生,你伤心吗?”
展少帅深吸了一口气,缓了一下,才淡淡道:“为她伤心,不值得。”
是不值得伤心,而不是不伤心。赵清琬专心致志地看路,干巴巴地道:“哦。”
展少帅沉默地与赵清琬走出四五步,忍不住委屈地道:“展太太,你怎么不安慰我?”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展少帅已经铭记在心。
他与陆氏疏远已久,听多了冷言冷语,见多了嫌恶无视,软和讨好只换来变本加厉地伤害,不如冷漠以对。但赵清琬不同,她是他的妻子,是他最亲近的人,他的欢喜与她共享,他的伤痛与狼狈也要叫她知道。
他要在她这里得到温情与安慰,去治愈心底深处的创伤。
赵清琬看着突然示弱的展少帅,抿着唇想了想,朝他勾了勾手指。
展少帅略弯下腰,凑过去。
赵清琬的唇轻轻印在他的脸颊上。
展少帅只觉得脸上一点轻柔的触感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馨甜的体香却萦绕在鼻端。
赵清琬细白的手指挑起展少帅的下巴,很不走心地安慰道:“乖,以后我疼你。”
展少帅微微眯了眯眼睛:“真的?”
他当然是愿意宠着小媳妇的,但小媳妇总这么不知轻重地撩拨他,也不是个事儿。他这样血气方刚的,万一没忍住怎么办?
赵清琬瑟缩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脖子后边突然一凉。她点点头,浑然不知自己在擦枪走火的边缘疯狂试探:“当然,我不疼你还能疼谁呢?”
“展太太,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展少帅伸手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尖,把另一边脸凑过去,“这边也要。”
赵清琬飞快地亲了一下,催促道:“咱们走快些,别叫父帅等久了。”
展大帅倒不至于连这点耐心都没有,看着儿子儿媳携手二来,他挑了挑眉:臭小子笑得跟偷腥的猫儿似的,看来跟媳妇处得不错。
展大帅与展少帅夫妻分乘两辆车,前往择定的医院地址。
香案与三牲都准备好了,宋凌卫秀等人也被护送到了,沈时玉身体不适,临时传了口信叫沈放代替,赵清珩、薛神医、东南商会的几位会长、出了钱的股东们也都到了,就等展大帅了。
展大帅积威甚重,就算是来得晚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林五爷目光逡巡一周,见东南有头有脸的商界人物都到了,不得不感慨东南人心之齐。
沈时玉虽是女流,却以一己之力,维持了商界与东南军的良好关系,互惠互利,如此人才,未能挖到北地,实在可惜。放任她活到今日,更是失策。好在,她已经病入膏肓,没几日可活了。
林五爷目光一顿,落在沈放身边的高挑少年脸上——真的是林肆。
他差点儿没认出来。
也难怪,林肆在北地饱受磋磨,卑怯畏缩,腰杆儿不堪重负一般,从没有挺直的时候。如今却是眉目如画,神采飞扬,不知沈放说了什么,他笑了起来,羞涩又亲昵。
林五爷眸光一冷:看来,他这侄儿背叛北地,成功诈死之后,日子过得不错。
展大帅到场之后,并没有与人寒暄,而是直接走到了香案处,乔净玉燃了香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