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南军，以展大帅为主，展少帅为副的核心权力圈，被戏称为帅帐。
进不了帅帐，就意味着没有打入核心圈子。二少便只是大帅府的二少，而不是东南军的二少主。
一字之差，身份便是天差地别。
以陆尧的眼光来看，二少天分差了些，真要与少帅比，中间起码差了八个三少。
二少或许可以为将，但他要为帅，恐怕只有重新投胎。
陆氏看自己心爱的儿子，当时哪儿哪儿都好，卫氏是她亲自挑的，陆尧的话让她微微皱眉，脸上有些茫然。
卫氏哪里不好？
她的兄长是西南大帅卫秀，论出身，比赵清琬跟苏情更尊贵。
西南据地云沙，占两广，贸易昌盛。自卫氏进门，西南与东南的往来也频繁许多。
不仅如此，卫氏美貌聪慧，待人接物圆融周全，能督促夫婿上进，还生了一个儿子。
她哪里不好？
陆尧看她这个样子，心头闷闷的。
他的嫡姐，不该是这个样子。
他没再多说什么，走的时候，跟临时掌中馈的陈红岫报备了一声，带走了先前伺候陆绣心的两个丫鬟。
陆氏不拿陆尧当亲兄弟，陈红岫还是拿陆尧当展家正经的舅爷的。
正经舅爷要带走两个丫鬟问话，陈红岫当然不会反对，只慢声细语地提醒了一句，展家向来待下人宽和，这两个丫鬟并未获罪，问完话，还得全须全尾地送回展家来。
陆尧从不小看陈红岫。
她是丫头出身，落了胎之后再未有孕，但大帅待她，始终是特别的。
想必陆氏也是明白这一点，才对她百般忌惮，以至于忽略了三姨太苏青鸾。
陆尧客气地谢过她的提醒，带了人离开。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展少帅早就走得没影儿了。
展少帅路过庭院时，觉得手里的梅花已然不新鲜，就新折了一支。
头一回赴赵小姐的约，就耽搁了些许时间，展少帅很是过意不去。踏进赵公馆，他面上轻松从容，其实心里很忐忑。
自家小姐与展少帅的婚事已成定局，赵管家自是不会为难准姑爷，请了他上座，又泡了好茶，着人往正心院递话。
展少帅手里还捏着那支梅花，见赵管家看过来，就笑了一下：“今年帅府的梅花开得也极好，我折了一支，请小姐观赏。”
“少帅有心了。”赵管家笑道。
他原本担心少帅不解风情，会冷了自家小姐的玲珑心。
这梅花不值什么，当做礼物轻省了些，但这份儿心意是实在的。
太太与大少爷从不肯委屈了小姐，有什么新奇玩意儿都往她那里送。小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真金白银倒显得俗了，真心却是珍贵。
赵管家是沈时玉的心腹，在赵公馆地位不低，他的肯定让展少帅稍稍放下心来。
稍微等了一会儿，阿栀亲自来回话：“小姐正在泡药浴，少帅若另有要事，可先行处理。”
“泡药浴？”展少帅心中一紧，“小姐身子不适？”
“那倒不是。”阿栀摇摇头，浅笑着应道，“小姐身子虚弱，十分不便，她想快些好起来，就拟了药方，外泡内服双管齐下。少帅不必忧心，薛神医看过药方，确实有利无害。薛神医还调整了小姐口服的方子，这般坚持下去，到年后，小姐的身子便能大好了！”
“真的？”展少帅喜形于色。
“是。”阿栀颔首，将手中的纸张奉上，“小姐请少帅来，是为此事，请少帅过目。”
展少帅一手接过，一手将梅花递过去：“这是送给小姐的。”
阿栀双手接了：“我替小姐谢过少帅。”
展少帅也不坐，就站着看起纸上的内容来。
字迹是由钢笔书就，字体是簪花小楷，力透纸背。展少帅看向阿栀：“这并非是小姐亲笔吧？”
“少帅目光如炬。”阿栀道，“小姐久病，腕力不足，由她口述，我代为书写。”
事实上，腕力不足只是托词。
真正的原因乃是赵清琬要泡药浴，腾不出手来自己写罢了。
阿栀与云箬自小陪着赵清琬一起长大，赵清琬学什么，她们也跟着学什么。
赵清琬脑子聪明，学东西又快又多又杂。阿栀与云箬靠着勤奋，一个练了一手好字，一个长于丹青。
这两张纸上写的便是赵清琬创办医院的简要计划书，用最精练的词句点明了创办医院的必要性与巨大利益。
展少帅不是生意人，但他同样精于计算。
打仗免不了消耗，也免不了折损。军医人数有限，军中的药品偶有短缺，赵清琬的这家医院办起来，这两个问题瞬间迎刃而解。
更不必说，医药行业的巨大利益。
这份计划书一旦外传，想要分一杯羹的人就会蜂拥而至。
沈时玉不喜吃独食，略分薄一些利润，大家一起发财的事儿，是她的拿手戏。
有沈时玉在，来再多的老油条也会被安排得妥妥当当。
若是背靠东南军，则不必如此。展大帅贵为一方豪雄，最讨厌别人从他口中夺食。
展少帅看着末尾缀上的医院人员配置：院长薛承，副院长赵清珩。
赵清珩展少帅并不陌生，赵清玦的庶弟，沈时玉当年出资送他留洋，在凤关城也热闹了一阵子。
他留洋回来之后，陆尧还曾向展大帅建议，请他到东南军，与军医们交流一下。
赵清珩欣然同意，交流了五天，传授了国外的缝合与包扎手法。
之后，让他留在东南军，他却不愿。
薛承这个名字倒是不曾听说过，只是阿栀方才提到薛神医，让展少帅留了心。
这两人，一中一西，作为医院的中流砥柱，确实拿得出手。
“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了。”展少帅将纸张折了折，小心地放进口袋里，“我先回帅府，与父帅商议。让小姐安心泡药浴吧。”
阿栀点点头：“是。”
展少帅回转帅府，展大帅已经放松回来了。见到儿子，展大帅挑眉道：“你不是去见赵家小姐了吗？”
年轻人就是脸皮薄，连顿晚饭都蹭不上？
展少帅忽而一笑，眉飞色舞道：“赵小姐要带我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