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六这天后,宫里各处都开始挂春联了,这挂春联倒和民间不同,民间喜欢把春联贴起来,但宫中为了节省,同时也为了方便拆卸,因此春联一般都是“挂”起来的。
一大清早,朗嬷嬷就吩咐了兰骨在正阳宫上下挂春联了,这种事本可以交给下人去做,朗嬷嬷偏生要自己动手,搞得兰骨好一阵胆战心惊。
最后春联算是挂得差不多了,就差皇后屋前了。
皇宫上下,拥有宫殿的人可不多,皇帝住在奉天宫,皇后住在正阳宫,除此之外,还没有谁拥有宫殿。
因此,除了牧笑白有资格称“本宫”其余的妃子,都是没有资格的。
既然是后宫之首,这春联决不能随便,没有牧笑白开口,朗嬷嬷也不敢随意做决定,她等皇后和太子用完早膳之后,才小心翼翼问了春联的事。
牧笑白闻言皱了皱眉,随意道:“把去年的春联拿出来挂上便可。”
其实牧笑白这么做,并非不可以,宫中之所以挂春联,那还有一个理由就是,拆卸之后,易于保存,来年还可以接着使用。
虽说堂堂皇后的正阳宫这么做,有些失面子,倒也未尝不可。
既然牧笑白都这么说了,朗嬷嬷便没有过多建议,福了身就下去了。
一向心细的牧笑白顿时有些疑惑,这朗嬷嬷今日怎的不啰嗦了?
朗嬷嬷这个老人啊,就是跟一般老人一样,啰嗦。
如果按照往常,这事她绝对可以叨叨老半天,这会怎么没动静?
这个疑惑,牧笑白也只是存了一会便消失了,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自从褚慎来到正阳宫,牧笑白就给褚慎备了好几套新衣,其中有几套还是她亲自按照现代冬服的样子设计更改的。
这不,正好正月二十六这一天,宫里的绣娘都赶出来了。
为此,牧笑白赏了好多奖励下去,可把那些绣娘高兴坏了,你想想,她们都是领着宫里工资的人,这会年终了,老板还发了大大的年终奖,她们可不是会高兴坏了?
她们高兴了,自然就会为牧笑白说好话,不到半天,由皇后亲自设计的冬衣顿时就火遍了整个皇宫。
说是皇后娘娘极其宠爱太子,亲自给太子设计了冬衣,好看又新奇。
宫里就是这样,唾沫星子就可以淹死一个人。
牧笑白刚把衣服给褚慎换上,宫人就通报说褚若光来了。
这都好几天没看见褚若光了,牧笑白可自在得很,这会褚若光又来了,牧笑白浑身上下的神经都给绷紧了。
可是能怎么办?人家可是皇帝。
牧笑白刚吩咐换下了自己的保胎养生茶,褚若光就踏着寒气进屋了。
褚若光刚进屋,牧笑白就起身迎了过去,把褚若光拦在炉子旁边,想让褚若光把身上的寒气祛了,免得过给褚慎。
褚若光和牧笑白就这么对面站着,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好吧,只有牧笑白尴尬……
这种情况,褚若光作为皇帝已经见怪不怪了好吗!
“洵娘,你和慎儿在做什么呢?”寒气祛了,褚若光很自然地就牵起牧笑白的手,往褚慎那边走去。
自打褚慎来,牧笑白就专门吩咐人,给褚慎弄了一个活动的房间,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褚慎的玩具房。
这个玩具房,除了牧笑白和褚慎进出,其他人一律不许进去。
如今,却是多了一个褚若光。
牧笑白也不可能挣开褚若光的手,便由他牵着,淡淡道:“臣妾在教慎儿背诗。”
“诗?”褚若光似乎是兴趣来了,“什么诗?”
“倒也不算诗,《三字经》罢了。”牧笑白随意道,和褚若光一起坐了下来。
褚慎则是规规矩矩坐着,手上捏着毛笔,正在写写画画。
“慎儿写的什么呢?朕来瞧瞧。”褚若光难得和煦地凑过去,认真看褚慎写的字。
看着褚慎宣纸上的鬼画符,褚若光一时语塞。
皇宫里的皇子,启蒙得早,六岁的年纪,便可以背诵很多文章了,不仅是文,就连武也通个一二了。
可瞧褚慎这样子,连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都写不出,褚若光一时间还真有点嫌弃。
牧笑白了解褚若光,褚若光是个对妻子和孩子没有责任心的男人,但牧笑白不得不由衷地说,褚若光很有才华。
正是如此,褚若光有着文人特有的傲骨,睥睨一切,所以这会褚慎写的“鬼画符”褚若光眼里流露出的不屑,让牧笑白非常讨厌。
这是他的孩子!
若不是落水,他怎么会成这样!
牧笑白心里这么想,却自然而然接过褚若光的话,道:“慎儿写的是‘人之初’三个字,陛下不知道,臣妾光是教慎儿用毛笔就教了好久呢!”
褚若光还没来得及搭话,牧笑白就开始了回忆模式。
“臣妾忽然想起来,慎儿以前写的第一个字,还是陛下教地呢,那会慎儿才多大啊,毛笔都捏不稳,陛下偏生很快就教会了慎儿写出了‘褚’这个字……”
牧笑白可不是第一个任务世界里,最笨又畏手畏脚的牧笑白了,她如今变得更加成熟,也更加会说话了。
牧笑白这一通回忆下来的后果,就是让褚若光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以前和牧笑白的快乐时光,还有褚慎那股极其像他的聪明劲儿。
褚若光心里有些难受,褚慎出事这么久,这是褚若光第一次感到难受。
看到这一幕,牧笑白觉得讽刺极了。
褚慎出事,褚若光混不在意,因为早在褚若光心中,他就已经给褚慎判了死刑,怎么可能会去在意他?
可以细想,褚若光给牧笑白的儿子取名为褚慎,不就是这个原因吗?
试想,皇后的长子,却取了一个“慎”字,这到底是在提醒皇后,还是在提醒太子?
明眼人,一看便清。
就只有原身那个傻乎乎的,相信了褚若光的说辞,说什么太子应该处事小心谨慎,为人低调。
呵,牧笑白只觉得可笑,原身是皇后,拥有丞相父亲和大将军外公,褚慎又是她的嫡长子,这样的尊贵身份,何须照褚若光说的那样?
真是可笑。
你瞧瞧,这会褚若光却因听她这个妇道人家多讲了几句话,就影响了心境,能不讽刺吗?褚若光这种人,最好的对付办法就是吹枕边风。
想来这一点,牧笑清运用得肯定是极好的。
容易受女人影响,容易受女人撺掇,这是褚若光这个人的死穴,迟早有一天,褚若光会死在女人手上。
“朕看洵娘喜欢孩子得紧,倒是慎儿的福气了。”褚若光没头脑地来了一句,牧笑白有些懵。
“慎儿的事,朕心里十分难过,每日却要故作冷漠,就怕那些大臣抓住朕的把柄,说你和慎儿的不好,朕心十分愧疚。”褚若光越是说下去,牧笑白隐隐察觉了他要说什么。
“朕答应过你,你的孩子一定会是朕的太子,可是眼下……唉,洵娘,你明白朕的,迟早,慎儿的太子之位,会被那群大臣给逼没的!”这话一出来,牧笑白心里啥都明白了。
这褚若光……
就特么是个混球!
“洵娘,早年你生下慎儿的时候,太医就说你的身子太过寒性,难以再有孕,你别嫌朕话说得难听,毕竟你是朕的妻子,朕事事都是要为你打算的,如今慎儿这般样子,为了这太子之位……”
褚若光故意没有说完,他就是要看牧笑白的反应,他想要知道,牧笑白到底有多看种这太子之位。
既然褚若光想看,牧笑白自然就是配合了。
只见牧笑白脸色大变,她紧紧咬住下嘴唇,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她的手握成拳放在膝上,一声不吭。
褚若光见状,很是满意,却隐隐有些失望。
他原以为,牧笑白变了,没成想,骨子里依旧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见褚若光一闪即逝的讽刺眼神,牧笑白差点就笑出声来了。
你说这褚若光可不可笑?
嫌弃她爱慕虚荣?
她就想问了,他褚若光这个皇帝身边,有哪个女人不是爱慕虚荣的?
这些女人,不都是奔着他褚若光这个皇帝去的?
诚然,或许有女人爱慕褚若光的颜值,也有女人倾慕褚若光的才气,也有女人贪念他的温柔,可是这些相比起来,都没有“皇帝”二字吸引人。
这些后宫女人,或多或少都是要保住自己的命,然后拼命争宠的人,她们动机不纯,褚若光还期盼什么真爱?
可笑,他都没有用真心去对待别人,却又奢求别人的真心,实在是太可笑了。
这就是皇帝的通病,疑神疑鬼,太过自大。
褚若光淡淡道:“恐是过了年,太子一事,朕就要重新考虑了,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至于立太子,他们大多钟意老二,朕……”
褚若光断断续续说着,神情是自嘲又是不甘,最后化为了一声哀叹。
牧笑白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