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成雪又是愧疚又是茫然无措的模样,洛水谣自然是看得清楚明白的,心里有些发酸,她强忍着,微笑着开口:“雪儿,天气冷,舅妈坐在地板上觉得凉,你先扶舅妈起来去一旁的椅子上落座好不好?等坐下来,舅妈给你好好说说你母亲房间的奥妙。”
穆成雪早在洛水谣开口时,已经动作迅速的将她给扶了起来,等她说完话,她已经将洛水谣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好了。洛水谣这时启唇,无奈浅笑,眼神中满是包容和纵容之色。穆成雪被她看得有些脸热,她抿着唇,小心翼翼的坐在她的身旁,眼巴巴的看着她。洛水谣以为她是着急想要知道自己母亲的事情,便开口道:“这个房间便是你母亲生前的闺房了,许是家中都是些糙老爷们,她的性子也是更偏向男儿性格,爽朗大方。你母亲心思灵巧,虽不若一般女子那般热衷于琴棋书画和女工,但是在机关术法上,却有着属于她自己的独特见解,而她不喜旁人来自己的房间,说是会窥探她的隐私,便设了这些机关,看着危险,实则恶趣味比较多,并不伤人。”
“方才没有告诉你,也是想要你自己亲自体会一下你母亲在机关术上的灵动……”傅瑶瑾是傅振国的老来女,和几个哥哥相差了不少岁数,便是和最小的哥哥傅景寒也差了十一岁,洛水谣嫁给傅景寒的时候,傅瑶瑾也不过就九岁,洛水谣可以说是看着傅瑶瑾长大的,对她幼年时的事情自然是知道不少的。洛水谣知道,穆成雪在穆家尚且过那种被算计的日子,别说穆家人不了解傅瑶瑾的多少事,就算知道的,他们肯定也不会和穆成雪说,所以便想多告诉穆成雪一些傅瑶瑾的事情,她相信,穆成雪肯定也是想要知道的。事实上,穆成雪确实很想知道自己母亲的事情。可是她却眼带乞求的开口:“舅妈,你的脖子疼,咱们先不说我母亲的事情了好不好?反正我要在府上住上一段时日,等你脖子好了再告诉我好不好?”
穆成雪很清楚自己先前下手的时候有多重,力道有多大,没有当即捏碎洛水谣的脖子,是洛水谣的运气好,也是她最后一丝的理智拉住了她。但是运气好却不代表洛水谣完全没有损伤,她的喉咙肯定是有所受损的,这点从她说话时带着几分刻意压抑的沙哑就能听出来,在之前,她分明是不会的。洛水谣见穆成雪满眼内疚,加上她的喉咙确实很痛,有种撕裂的感觉,所以也不再强求,而是轻轻点头道:“好,那就回头再说,我先告诉你你母亲房间里的机关怎么恢复,都在哪儿。”
穆成雪想要拒绝,但是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却是开不了口,只好微微点头。随后,她在洛水谣的指挥下,很快的将房间里除了门口处的面粉之外的机关陷阱尽数恢复。收拾好房间之后,穆成雪正想喊洛水谣休息一下,却听洛水谣开口道:“雪儿,你且先在你母亲的屋子里四处转转,看看她当初曾留下的踪迹,一会儿该用膳了,我回房去处理一下,换身衣服。”
穆成雪闻言看着她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轻轻颔首,开口时,声音带着轻轻的颤抖和沙哑。“好,那您去吧,咱们一会儿午膳时再见。”
“嗯。”
洛水谣笑着颔首,转身离开了房间。此时的洛水谣倒是庆幸,她方才过来的时候没有带下人,否则方才的事情和她这脖子上的伤,却是遮掩不过去了。当然,这也得归功于傅老爷子曾下令,傅瑶瑾的院子和房间,除了洒扫的下人和几个主子之外,其他下人不许踏入。穆成雪看着洛水谣匆匆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抬手捂住了眼睛。有晶莹顺着她的指缝漏出,最终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穆成雪知道,洛水谣这会儿匆匆离开,肯定是要去想办法遮掩脖颈上的淤青,她在护着自己,不希望自己因为方才的事情被傅家的人嫌弃。这样的呵护是穆成雪从来不曾感受过的,感动的同时,也格外的愧疚。毕竟是她伤了洛水谣,可她不但不计较不说,还想尽办法的替她遮掩。穆成雪呆呆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满脑子都是对洛水谣的愧疚,压根没有心思去做别的。洛水谣走了好一会儿,穆成雪这才收敛了心思,仔细的观察起自己眼前属于她母亲生前的房间来。她母亲的房间在女子之中确实是特别的,除开方才的机关陷阱之外,墙上也更多的用的是刀剑长弓之类的做装饰,而非字画,旁边带着的小书房,书架上放着的,也不是女戒之类的书籍,不是诗词歌赋,更多的,是兵书,游记,杂史之类的书。穆成雪随手抽了一本书放在手里翻阅着,确如洛水谣所说,这些年,这屋子一直有人洒扫,便是这书应该也是一直有人精心呵护的。书页没有损伤,没有受潮发霉,显然经常都有晾晒。穆成雪翻了翻,便将书给塞了回去,目光又落在了桌面上。桌面上放着一本看了一半的兵书,穆成雪不由得坐在椅子上,拿着书轻轻翻阅起来。相比方才那本书,穆成雪手上的这本显然经常得到主人的青睐,书页被翻旧了不说,便是上头还标记了不少的批注和随想。穆成雪轻轻翻阅着,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一个面带英气的女子坐在椅子上,看书写字的画面。神色不由得略微恍惚了一下。她抿唇看着眼前的书,好一会儿,轻轻将书给放了回去。随后,她又起身朝着里边的卧房走去。傅瑶瑾的卧房装饰得很简单,她的床幔用的是天空蓝,浅淡的蓝色为稍显冷硬的房间添了一抹柔软之意。穆成雪盯着床铺。那是她母亲曾睡过的床榻,她留下的气息。穆成雪缓缓上前,坐在床上,合衣躺下。轻轻磕上眸子,穆成雪仔细的感受着所能感受到的一切气息。其实傅瑶瑾已经离开将军府十几年了,她的房间哪怕再怎么有人管理,打扫,留下的也不过是她生活过的足迹,她的气息,却是早已消散。可是穆成雪躺在床上,却好像能够将时光回溯,看到当初她母亲躺在床上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