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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观者清(1 / 1)

槐雪匆匆忙忙地冲下甲板,脚下两双高跟鞋荡起风火轮轱辘辘地卷起波浪,不一会赶到了一家旅馆前。“老师!我回来晚了!”

有个人背对着她,嘴角缝被淤肿上鼻,门牙前翻后仰,两眼眯悻地追云飘忽,挺胸叹气道:“这不怪你!老陈太可恨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说着转过身来,递上一包热腾腾的包子。“不管怎么说,弟弟妹妹死了,我坐不住!”

槐雪左手夹紧袋口,右手托探底部的温度,两眼泪汪汪地瞪大睁凝。老师转回身去背手说:“那你就去前线!参谋部找第一组!”

“是!”

槐雪颔首低眉地倒退出门,顺手拉起门把锁上。骑兵疯狂占道掠过,槐雪紧随其后的物资,翻手拉住麻袋一角,小心而迅速的骑上推拉车坐于尾端。“第一组!”

槐雪穿过丢砖打瓦的工地水泥铺,来到了深处的一间草棚下,里面有一个人蓬头垢面地趴在桌子上,手里提溜着一支铅笔,横七竖八地摆弄于尘土和草纸间。“你好!这位是来报到的所长!钟槐雪!”

草棚的门杆被敲击出清脆的响动,仿佛被压在五行山下的身躯悄然崩土而出,灰暗的头发撲扐得干净乌亮,径直顶着头上的杂草往返走到门口说:“所长来有什么事吗?”

“她是来打仗的!”

随行安排的人解释道。“打!打仗?什么所的所长?”

槐雪弯一下腰说:“我是自己来前线打仗的!请多指教!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宋秀柏!参谋部第一组纪事参谋长!就等你了!”

槐雪减轻身上的负重跨入门槛,随行员顺即将草棚锁死,挥一挥衣袖发笑而去。“请喝茶!”

草棚摆设简陋,宋秀柏抓手拎起一只水杯,倾覆三分水放在窗前,“所长!您喝茶!”

“你们叫什么!我就叫什么!同志!”

宋秀柏知道她心疼自己,把握着杯子掂量一下,小抿一口道:“同志不能随便乱叫了!”

槐雪浮表情漾道:“有心情就别在这叨了?报仇!”

两人一同共处在棚架下扑硝露霖,宋秀柏把饮食都塞进钟槐雪的怀里,习惯性趴在桌上埋头苦干,槐雪可不在这当吃货,索性把饮食全丢出去给苦军难民,反正他俩也是要战死沙场的人。三个月后,一队撑伞的哨兵背带提枪冲进来喊:“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参谋!所长!人呢?”

宋秀柏嘴里塞着毛笔头,涩涩咀嚼,于口舌刺挠解乏,毛笔也是作图工具,他白白干耗铅笔碳和墨笔水横扫草纸,取代不了毛笔,两眼一抹黑的直晃头,双腿是这屋里最坚定的支柱。“参谋长!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宋秀柏揉揉眼睛,吐出笔头咔咔喘气,咬紧袖口止住哈欠转过身来:“所长么?”

“我们正要讲你呢?所长上战场了!你以为人家是个外行来的?要不是人心隔肚皮!都当元老级总司令了!”

一排排望远镜夹在窗口上,宋秀柏满头大汗地走进通风舒爽的堡垒,外套上多了层皮甲,漫不经心地扣紧包袋问:“小槐上哪去了?”

几个拿着望远镜的人的其中一个说:“敌军在前方处死老百姓!那里还没拿下!于情于理,她就去了!她是所长!又带过兵!”

宋秀柏口不遮拦地问:“她是我们的人吗?她是什么级别?她有援助吗?”

前方传来一阵轰隆,望远镜下脱出一个军官说:“她不成问题!但最坏的是会牺牲自己!她不是我们的人!我们只有打完前面这条防线!你去吧!”

宋秀柏气急攻心,恨不得去帮她,但最重要的是打赢这场战斗,否则她回不来或事倍功半就白流血了。“呀!”

大雨倾盆落在血泊下模糊了视线,宋秀柏迷蒙地摔进壕沟,身后的钢丝刺中了脊骨,脸面擦进了泥泞里,无声无息地垂头沉沦、狼狈不堪的静止住了。“参谋!”

槐雪随人山人海涌出树林,单手捞起秀柏的胳膊提起他来,现已看不到壕沟,他表面上伤的不重,从医学上细究就麻烦了。“所座!玉米!”

宋秀柏猛然拍地而起,环顾一周蹬腿跳立,槐雪走上山坡渐行渐远,他迫不及待地远眺追去。“你醒了?”

“你干什么去?”

“玉米没了,我回去看看还有没有?就那片地!”

宋秀柏慌张的哪都没看几眼,逮把槐雪的胳膊喊:“你这里情况怎么样?”

槐雪柔声姣瞳道:“师兄说我牛!要不是我从那打出来,你俩全在那入土为安了!现在全打赢了!我们有新的工作!”

宋秀柏倒吸一口气松下手说:“师兄?我听说你们打完仗要喝酒?”

槐雪娇情地引导他边走边说:“咱俩谁都别说谁!好家伙!上次为了个买人卖命的破事儿!有人请我吃辣椒!我去卖苦力顺便送去!辣椒泡水!全给我糟蹋了!回去罚我吃满屋子辣椒!有没有考虑过苦丁的感受?有的人为国争光!为民除害!豁出命去还没得呢!人家外国辣椒精致到看不见还得瑟!”

宋秀柏背手按摩豆大点伤口说:“这跟酒有什么关系?对!以你的秉性!追根溯源!你想加入我们吗?”

槐雪默然回答:“我不想加入你们!但我永远值得信任!不看僧面看佛面!”

宋秀柏咧嘴歪笑道:“是!咱上头是谁?”

昏暗的平地下矗立几撮麦稞稻草,月圆散云而明,宋秀柏定睛惊呆了,妥妥的一个自家人,能吃这个东西?槐雪将这片土地拔平风荡,不一会走过他身边,看他的身体状况挺对不住他的,但两人无怨无悔,只手将这把米递给他。“别动!”

两人回去的时候,有一群身披皮带的人大刀阔斧包围了他们,宋秀柏惊呆了,这不是他们攻占的地方吗?怎么会有别人欺负他们?对槐雪而言,说白了就是某个不好的同门搞的鬼。“小娘子!乖乖跟我们走吧!否则我灭了他们!”

领头的大胖汉命令举把照明的人包围百姓,况且他们的人一色的殊途同归,皆为任人宰割的份。“你相信我吗?”

槐雪一手捂热宋秀柏冒筋的手腕,信誓旦旦地侧脸问。“我信!”

秀柏一脸宠溺地扳她的头。“不给他们颜色看看,真当我们做学生的吃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行人跟这伙匪徒来到了一间温暖的木房,胖汉让刀手千刀万剐地吓退其他人,拐槐雪上位为主。“小槐!”

槐雪打掉他们武器试图牵起秀柏的手,害怕一会没法实施计划或逃出生天,为了不让胖汉有所谨防,缩手跟他们走了。“乖……”秀柏见识到槐雪的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槐雪换了衣服,槐雪的领口坑坑孔孔,他的军服还拢脖绣章,因此槐雪在来的路上往他的衣服里即时书信跟他商量,这伙匪徒是谁的人?能不能要?是不是汉奸?“大哥哥!”

胖汉给槐雪卷发,把她打扮得抬头挺胸、风度翩翩,槐雪哭喊着让他直面更衣,秀柏在囚室里用身上的扣子顶开门窗,纵身一跃突破瓦檐,空翻落入胖汉的新房中。“你怎么进来了?”

秀柏顾不上他是什么人,挥拳用手指套起扣尖打进膛毛,胖汉虚胖蛮腥地吐出一大滴血,槐雪敲破一层油脂,扯下一块布勒脸,嵌出胖汉的整张脸型,秀柏恍然明白她这精明人所求所需,既拿下他又让他死。“你没打草惊蛇吧?”

秀柏转头想回答,见她被欺负得不堪入目,悍然到床上撩开棉被撕下上面的花纹,一丝不苟地绕在她身上。“你不是让我相信你吗?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回去不好跟两边交代!”

槐雪皱眉掀起梳妆台上的油膏说:“现在由不得你!想救人的话听我的!其实我也不是没衣服穿了!他让我穿那个!”

秀柏嫌弃地捏起婚袍,两眼酸溜溜地醋瞎了,但槐雪心里是有自己的,吃醋吃个不是人的外人干什么事?气呼呼地抱臂,瞬间被打得一脸油泥。“你们要给中国人一条出路的!对不起!我实在不能跟你走!不是因为我下场不好!而是因为更多人下场都不好!五个小时以内不安全完事就惨了!”

槐雪将他打扮成胖汉的形象,秀柏脱掉鞋子,羞愧难当的愣了一下,刚才要不是他来的好,她就真没了,眼见她的鞋子被踩得不见形状。“我的鞋给你穿吧!”

秀柏难受的顶着脸面摇头晃脑。“请问咱是一个老师吗?你怎么这么又怂又傻?”

槐雪俯身落下了纹缎,迅速焦急地捞起旗袍穿。“我不如你!元老级总司令!你就是不能穿这个!别说这是民脂民膏!不义之财!就是!”

秀柏抢拉旗袍分成两段衣带围结的烂布,槐雪气急败坏地徘徊不定,这下彻底没衣服穿了。“你吃醋了?我哪喜欢他?不过你是得吃醋!毕竟是他抢占的我!我也知道这是你的职责和义务!你以为这是他活着时的一时一言,天亮前我们也得争分夺秒!现在不能让人发现他死了!”

“完了!这是什么东西?”

秀柏不经意间攥着一块帕巾,男女有别不知其意,门帘飘进一条辫子,槐雪把胖汉的尸体踢进床底,撞开了硬木鞋垫,为防止他没死,矫捷地翻越床栏补刀穿心。广东地下会议室,众人忧心忡忡地嘀咕:“小柏和小槐怎么还不回来?”

“哎!介绍小槐加入我们怎么样?”

一桌人窃窃私语地喜笑颜开。“她再不来,现在是所长!将来就不是人了!”

主座的人说。“小任那里说,小柏和小槐被抓了!他们什么人?勾结恶徒坑害我们!小槐也是!”

“啊?”

秀柏将衣服收进被料里,和槐雪同床共枕了一夜,槐雪看着安静,其实似睡非睡,防止有二把手,计划赶不上变化,秀柏不肯为了救人让自己损伤,他伸手抚摸槐雪的下颚,自己已经适应壮汉的样子,两手搂紧槐雪的腰,暗示她照顾好自己。“当家的!”

激烈的叫喊声击伤秀柏喜欢槐雪的真心,胖汉果真不是好东西,槐雪的口鼻边飘着那块帕巾有毒,她猛地狰狞惊醒,为了保护秀柏拿被子盖住他,冲出床榻自行其是。“槐雪!”

阴暗的牢房下,槐雪和女仆换衣服去救人,引动看守见色起意,参谋就是军师,所长是司令,他们小看了他们,槐雪秒杀他们后撞开门杆,顶着毒害呛咳带出所有人。“所长!”

众人出来不见秀柏,以为他遇害了,可怜地俯视痛不欲生的槐雪,这种毒固然有害,尚有缓解的余地,就是胖汉想要的事情。“参谋长!”

秀柏扮作胖汉的样子跳下三楼高墙,军队拿到看守的武器掩护百姓退开,槐雪生不如死地趴着走,她的人知道秀柏易了容,带着大家撤出山头。秀柏将计就计抱着槐雪装腔作势,匪徒一拥而上,他俩带的兵分出一部分来偷袭他们,并将之决战歼溃,着急而理智地让秀柏搂抱槐雪离开。“槐雪!”

一行人来到一处山洞里,槐雪中毒剧烈浓气,老百姓不得不在洞外闲置,秀柏相信自己的人,跟槐雪待在一起,看着她命不久矣,她心里的痛苦已经转移给他了,她想教她军事的老师、疼老师受的委屈,上次听说老师被人密谋给揍了,差点把屋子拆了,可屋子又是祖宗和老师的。“终于找到你们了!”

援军不远万里的找来,秀柏艰难地回头向洞外走去,恋恋不舍地举着槐雪的身躯。“所长怎么了?”

“是我不好,她中了毒!”

秀柏轻声自责。“你就是不好!咱别欺负她行吗?不看僧面看佛面!咋个事情?”

“我们先回去吧!”

槐雪身下垫三层被罩,一个短发女生用毛巾浸湿药水,热烘烘的铺在槐雪脸上,又拿一条棉巾浸染药水塞进槐雪的胸怀,不出片刻,毒素清晰可见地涌上最外层,女生扭丢面巾和毛巾到地上,虽说这是好事,但在自然和科学的效应下,任凭它们还在槐雪身上解决问题的话,反而会害死她。“谢谢姐姐!”

秀柏热泪盈眶地抱起槐雪,女生带着大家出门,留给他们一个完整的二人世界。“参谋!”

槐雪睡了个不紧不慢的好觉,恍恍惚惚醒来,见自己靠在一个木屋的床杆,别提多幸福了。“我不如你!他们让我听你的!我是不是有点欺负你!可是那事我做不来!我……”秀柏颤颤巍巍地颔首低眉。槐雪翘起膝盖问:“这又是哪里?”

秀柏脸红耳赤的回答:“这是我们开会的地方!我们被人欺负了!你可能也回不去了!公私兼顾有时候不是什么好事!”

槐雪掀开被子,秀柏抢过来压在她身上,泣不成声地大吼大叫:“你要这样惩罚我吗?”

槐雪咋咋呼呼地回答:“我身上全是药汁!你回避吗?”

“不回!你也知道这来之不易!”

秀柏扣住她逼出毒素的伤处,一个比一个不好意思,她的脸面和胸脯怎么得了。“你吃醋吗?我现在要上茅房!你真得吃醋了!”

槐雪想起那天晚上跟胖汉吃饱饭,得亏没更快的出事,但没跟他吃饱饭,心有余悸的挣扎。“既然是这样,我就对你负责!”

秀柏卷起她一把头发掠到手背上,捧脸沿下巴亲吻住。“我答应了逝者,我不会跟你走的!”

槐雪明明享受张嘴回吻,为了天下人忍痛推开他。“现在由不得你!我就要你!我喜欢你!我们是一家人!我要你永远做我们家的一份子!绝不改变!”

秀柏放下束起的床帘,遮得整个床密不透风,两腿顶开被窝爬进去,把被子掀到自己身上压近槐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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