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座!哥姐要求我们对东北采取行动!”
副官推门而入,钟爱钻着靴子抢先跑到槐雪眼下。“怎么又哭了?”
钟家居所举世闻名,槐雪在此心如死灰地祭奠亡魂,破例买了推销货品供奉黑面金边的奠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仁人志士照样彻底的让这里不是战场就是刑场。“表叔姥姥,席爷爷死了!”
槐雪没有立刻做出惊异迅速的反应,而是深陷缅怀的思索中,另外奇怪钟爱为什么在这里?下一秒得出答案,副官板板愣愣地说:“所座!咱刚拿到听课证!校长就把人全杀了!打败仗时明知故问!”
“我是不是不该不太关心你们?”
槐雪想趟卧房静息一会儿,急刹车问候副官。“小金银娃娃据守上海!钟颂莀倒是得空!但她一嘴日本话!上去到哪都没命!”
副官说完,槐雪俯身欲哭无泪地左蹲右跪,剪一排宋钟爱的头发说:“你继续去太爷爷那边!陪伴亲生父母!”
“遵命!”
钟爱严谨的两手拍腿,眼里喷发威风袭气,像极了老席。槐雪柔情坚强地站起来面对灵堂说:“尽管让颂莀去东北!那可是杀父仇人!”
“是!”
副官抵触地活蹦乱跳关上门,因为日本人在这恶事做尽,满门糨糊让人无心无力。“一个个军阀!”
“槐雪的家是灾区贫窟!绝没有根据!从未因此奢侈度日见利忘义!”
“我恨不得现在马上带兵杀到北京去!”
“弟弟妹妹!”
“我们当爷爷奶奶了!”
“大姐名花有主了!”
“你成你的家,我救我的国!自古国家难两全!但我喜欢你!秀柏!”
“我爱你!钟槐雪!”
“什么都找钟大姐!调不过来是因为里面有鬼!”
“你去打东北好不啦?这小子跑下来像话吗?东北哪不轻?日本人先打进来的!”
“走不成!这边我自己走!那边赶我走!”
“小雪什么都没有了!”
槐雪整饬床铺,昏昏噩噩地倒在枕边失声痛哭。钟颂莀一到东北,眼前满街军民为了战争抢夺粮食,动起了刀子,她岂能因旁观而见死不救,一把抓紧刺刀,利刃划破了手套,夺过托子打掉戴最大帽子的军官的徽章扣子。“啊!”
人群中有一位孕妇初见胎压,颂莀想起日军干过无数此番恶事,冒天下之大不韪率先把她抱走,士兵居然不屑一尸两命威胁大众。“我带你去医院!”
颂莀刀枪相向,两手抱起孕妇,她肚囊太小不好拿捏,万一流产怎么办?比槐雪平时遇到的难办多了,孕妇绝望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医院也去不了了!”
颂莀无奈的四下观望,想过些办法,总是干坏事传给爷爷奶奶知道可不好了,这些人身在东北对不起她名字里的人。“你是什么人?”
颂莀不能只顾一两个人,亦不能抛弃孩子不管,所以只能保住孕妇母子安居下来。“马大伯!晚辈来看您了!”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颂莀带孕妇来雪原生产,这里是日本人你死我活的圣境,应该也是他们的葬身之地。“你是日本人!”
孕妇害怕地凛然自残不要孩子,槐雪随后赶到压住她的大半身,颂莀委屈撞上槐雪的肩膀痛哭流涕:“妈!”
“你们把我带来这里干什么?”
孕妇没好气的两手掐捏皮肉,槐雪把颂莀推出去,亮出一件件白布单说:“这位妹妹别误会!抗战十四年!这孩子大了也正常!我要在这打仗!所以给你看看孩子!几个月了?”
“三个月!”
孕妇见槐雪是纯正的中国人,脑中盘算信她的话。“这孩子的亲生父母是日侨友人!她没有日本名字!日本人扩充兵力逮谁都抓!她原来跟受害孩子一样!现在叫钟颂莀!我叫钟槐雪!不信你看名册!”
槐雪医术见长,一肚子缝合半天,丢出一本子,孕妇上半身能自由活动,打开一看,里面的日本人纯善淡契。“钟所长!你是军阀?”
孕妇先入为主地放下本子凭心而论,槐雪尴尬地紧盯胎儿说:“我不介意这么讲!毕竟有用!转正叫所长!仍在打仗!把持原来的权力!就算是需要我!也要顾全大局不这么干!”
“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槐雪撑开三角门缝,副官递给她一袋烧熔的雪袋子,孕妇好奇地仰头偷瞄,槐雪用热水洗了下手,富余的塞给孕妇的骨盆底下消毒安置。“舅舅!”
颂莀两眼无神地坐在门后边,副官拿出秀柏的遗物,槐雪著作的外国书记平铺给她说:“你自己以为也在其中吧!校长下令放了你的仇人!给他自己打仗!从那到这是什么样?他从没想过对得起长城!”
颂莀也从怀里取出一本厚厚的书,副官好奇地歪头一看,顺即眼红皮干,心烦意乱地上手碍着,颂莀睹物思情倒是恨之入骨。“我跟金银舅舅一样认为中国是好的!”
副官自然而然地萌滋一种从未有过的情义,挽抱她拍脸蛋说:“你叔叔说他们固然有错!文明是无辜的!所以你不能没有自己的祖国!以后回去那里住好吗?看在爷爷叔伯的份上!”
颂莀泣不成声,原来自己的见闻还是仇人搞的鬼,杀父母和养父的两个恶棍出双入对。“所座!”
副官起身跟随,孕妇随后平躺推出门,槐雪不放心地凝视颂莀说:“你带带她!我去打仗了!”
“妈!我保证完成任务!”
颂莀磨擦满脸泪涕,槐雪拉孕妇下山取暖,这里要不得,已冷死不少人,现在对胎儿不好。副官带颂莀侧道走,为了揪出害人的汉奸,大部队就埋伏在山里,孩子这么大,同胞有意见,颂莀紧追副官无路,稍有不慎摔死下去,副官左顾右盼,背手捞起颂莀一步步赶路,颂莀受宠若惊地紧挨副官,油然想到他跟了钟妈妈一辈子。“钟总司令!”
南京等战略来人请槐雪去打仗,槐雪为小大姐和钟爱上不了学甚至危及文明的事就想以血还血,有的访客直接来自战场,上行下效的磕膝盖跪搓板:“救命!钟司令!”
“日本人在呢?凭什么来找我?就凭同胞情怀?谁不知道你们服从命令听指挥干了一模一样的事?到底我去有什么用?我刚环游全国回来!”
槐雪话音未落,管家拿来作息时间表,女仆抓皱围裙瑟瑟发抖地对她说:“所座!”
斗转星移,槐雪恶狠狠地跨过沙发,来到特派员们的面前说:“好!既然看在他功过分明这么死了的份上!我跟你们走!把所有人都放了吧!除了咱不听外国人的!”
小大姐找了几个稳定的学校给钟爱,车底下的电台嗡咋咋作响,钟爱扑进地毯接收信息,急忙的爬上副驾驶座说:“表叔姥姥上前线给打败仗!这次下足血本逼她走!但爷爷奶奶要她以大局为重!自保周全!接下来交给表舅了!”
“好久没有这样了!”
小大姐腾出手来猛敲脑袋,早该想到会这样,怕表叔一生爱护难免付之东流。小宋宋搭上外出的火车去找两个妈妈,如果她们对立面,槐雪只能化作春泥更护花了。一个月以后,槐雪衣锦还乡,坐上跟秀柏初识相爱的山坡道,这块风水宝地誉为情比金坚,这么多年也没变,而身边的军队恶有恶报,饿殍遍野放眼望去,皮鳞枯骨。“钟总司令不是应有尽有嘛?有吃的吗?所长!”
槐雪半哭半笑地掀开草丛说:“我记得那里有玉米地的!不过那是假玉米稞!尚能充饥干粮!人家长征的时候长这玩意!那是瓷土里刨开了玉!不远处就有粮仓!你们要去杀人放火吗?”
“不!”
士兵们脱下军装,槐雪猝不及防的往上缩,一石头突然砸过来,压折了军徽,原来是推车队以为他们在欺负槐雪,举着火把和工具冲过来拼命。“大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
槐雪起身抄起刀具,劈向眼线和罪犯。“他们都饿死了!”
领头壮汉从车里拖出一帆棉被送给槐雪,心生怜悯地上前把他们揪下来。“让他们温饱回家吧?现在他们明辨是非了!”
槐雪把棉被放回货箱,大娘放下一壶热汤,用竹管滴溜给敌军的壮丁们喝。姑娘们前呼后拥:“大姐!你刚才为什么要杀几个人?就是他们欺负你!”
“他们就是如此害死他们的凶手!难得一见的吃苦耐劳的大官!另外就是招揽进来的汉奸!”
槐雪加固货车保温封存设施,小宋宋换得一身军装跌呛呛赶来:“妈妈!”
老百姓欢喜让路,槐雪张开臂膀拥抱小宋宋刚强身躯胜于秀柏,一时失落转悲为喜道:“你见到你妈妈了?”
小宋宋热泪盈眶,淘气道:“妈妈参加反攻培训班!不能以卵击石就是不能以卵击石!伯伯们说不能打坏大家的东西!给妈妈累的!苦得哭死过去!”
槐雪呵气检查他的军训痕迹:“乖!你妈妈不能重蹈覆辙!有机会一起读好书!”
小宋宋撒手发怒说:“我不要!东北的外国人都欺负我们!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槐雪饥寒交迫地倒地:“如果不是我这样!早就去交差了!谢谢你爸爸!”
小宋宋将她扶起来,用新出的大衣披给她说:“妈!奶奶说谁都不是千手观音!大家也有先人的觉悟!你不必自责保护不了什么?你别回来!去北平!你懂的!”
槐雪呼汽说:“你呢?”
“我跟我爸一样!比他听话!你是我妈!随时听你和伯伯的指挥!我妈自愧不如!”
小宋宋带她去游览定情故地说。槐雪交还大衣,无以霸占小宋宋这个儿子,边走远边说:“你妈仗着利益太有功利心了!一点都不纯粹!”
“妈!你还没吃没喝呢?”
小宋宋长啸溃泣,令人介意他有两个妈妈,一个名门闺秀,一个拔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