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些精锐,就是遇上十几二十几骑建虏,刘兴治也有把握突然袭击,全部干掉。 况且,通过截杀的信使,刘兴治等人也知道毛文龙率部已经逼近海州,牵制住了海州卫的建虏。 这样的话,他们从海城河下游过河南返,就更加安全。 长长的队伍后面,郭大靖带着一百多人负责殿后。从捣毁女真人的庄园开始,郭大靖就一直承担这个任务。 关键是他要捡破烂儿,庄园内的东西虽让百姓随便拿,可大家知道要赶路,很多物品就只能忍痛抛弃。 而这些难以携带赶路的物品,却大多被郭大靖能收尽收,留待日后再拿出使用。 接到传令兵的禀报,郭大靖只是稍微想了想,便同意了刘兴治的安排。 想尽快到达安全地区,郭大靖理解刘兴治的想法,他又何尝不想呢?而根据目前的情报分析,走大路确实又快,风险又不是很大。 韩仲已经换了服装,被正式接纳为东江军的一员,就跟在郭大靖身旁。 在十数年的战乱中,他带着亲人颠沛流离,最终只剩下了父子二人。对于辽东各地的了解,堪称活地图。 郭大靖与韩仲详加攀谈,对于辽东很多地区的地形地势,和当地的特点,有了更多的资料,本来还有些模糊的战略思路也逐渐清晰起来。 如何更有效地展开游击作战,持续消耗建虏的有生力量,并使其不得安生,受到更大的牵制,一直是郭大靖在思考的。 僻处海岛固然安全,但渡海登陆,并深入陆地袭扰,总要受到各种的限制,也注定了难以持续袭扰作战。 可如果在敌后能建立根据地,便可随时随地展开行动,向四下袭扰游击,并为接引辽民百姓创造更方便的条件。 既要在建虏占领的地区,又不能太过深入,最好是多山、多河,有足够的腾挪空间。 “秀岩多山,帽盔山、药山、一棵树岭、、弟兄山、大顶子山、骆驼砬子……” “秀岩周边的河流也多,最大的是大洋河和杓子河,两河合流后向东南注入黄海……” 韩仲说的山,准确讲应该叫山脉。主要山脉属长白山山脉,从北向南有帽盔山支脉、药山支脉、一棵树岭支脉、弟兄山支脉共六个支脉。 而河流不管大小,在秀岩地区共有五百多条。 秀岩或绣岩就是岫岩,明朝还在此地建有绣岩堡,又名绣岩城。 从地图上看,西面盖州、海州、中部是秀岩堡和凤城,东面是九连城,算是建虏放弃沿海地区后,在陆地上构筑的第一道防线。 这道防线以南,就很少有人烟。既是防备东江军登陆奇袭,提供预警时间,也使东江军想要深入就必须携带粮草物资,增加了很大的困难。 这样的布置与辽西也比较相似,对于锦州、大凌河等地弃而不守,明军去占领就要消耗大量的物资。 而建虏则可以利用机动和野战优势,等待时机,以闪电般的奔袭兵临城下,或攻城,或围点打援,掌握主动权。 当然,无人区对于建虏也有同样的困难。粮草物资的匮乏,使其能够大举发动的次数,并不是很多。持续的时间,也不是很长。 所以,建立敌后根据地,在别人看来是极为困难的,粮草物资就是难以解决的问题。 也不用建虏来搜山剿杀,只要多派些人马控制住周围的要地,把敌人困在深山老林,除了饿死好象就没有别的出路了。 但对郭大靖来说,除了潜入敌后能够携带的粮草物资外,他的空间就相当于一个大仓库。如果储存充足的话,千八百人也能坚持数月之久。 “……凤城周边的山林也不少,产出的人参很多……” 韩仲在继续介绍着,却不知郭大靖虽然听着记着,却已经确定了主要目标,那就是秀岩。 杓子河、大洋河,他还是很熟悉的。最早逃出建虏统治区,就是走的冰封河道。 这样的话,坐船溯流而上,抵达秀岩地区,就更方便了。 尽管郭大靖还没有准备好,但没有目标,准备也没有针对性。明年,他暗暗地定下了时间。 部队在夜幕降临前,顺利地渡过了海城河。稍事休息后,连夜赶路,穿过大片岭,在天亮后终于进入了安全地区。 半夜的时候,郭大靖亲自带队,率领五十名精锐骑马袭击了姚氏祖孙所居住的屯子。捣毁了屯外的庄园,解救出屯子内的近百辽民百姓,并在天亮后与大队顺利会合。 接下来,人马继续南撤,一天后到达毕里河,与在此留守接应的船只联络上。等大批船只闻讯赶来,部队乘船顺流而下,直入大海。 又闻到了海水的咸腥味,又看到了辽阔的大海,郭大靖长出了一口气,直觉得心胸大畅。 数艘大船入海后转向西行,直奔旅顺。郭大靖带着百多士兵,带着战利品,去向毛文龙报捷。 其他部队和辽民百姓,则坐船向广鹿岛驶去。又有一批辽民百姓要过上新的生活,没有建虏欺压打杀,不必成天担惊受怕。 姚新扒着船舷,一脸好奇地望着大海,心里充满了憧憬,心里的忐忑不安也一扫而空。 东江军说话算数,不仅收留他们祖孙,还把屯子里的乡亲们都救出来了。嗯,这都是我和爷爷的功劳,他们都要感谢。 姚新咧嘴笑了起来,头次坐船出海,竟然没有不适,可见天生体质如此。 一阵熟悉的说话声传来,姚新赶忙转头,看到刘奇士和一个军官说着话走上了甲板。 刘奇士的伤已经基本痊愈,只是被蛇咬了一口,他不是过敏体质,多流了点血也不算什么。 只不过,郭大靖还是让他先回岛休息。反正去向毛文龙汇报,也不用打仗,安全得很。 “那个俘虏看好了,郭将军要有大用的。”
刘奇士嘱咐完,打发走了军官,掏出水壶喝了一大口,惬意地喷出酒气。 郑新小跑着过来,带着讨好的笑容,问道:“大人,您还用换药吗?”
刘奇士转头看着郑新,摆手道:“伤好了,不用再换药了。”
郑新抽了下鼻子,嘴唇翕张了两下,怯怯地说道:“大人,被毒蛇咬了,是不能喝酒的。”
“不是告诉你,伤好了吗!”
刘奇士的嗓门忍不住又大了起来,翻了翻眼睛,他自顾自地走开,在船舷旁站定,又喝了一口酒,望着广鹿岛的方向,露出微微的笑意。 郑新扁了扁嘴,不敢再靠近这个粗鲁的军爷,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抱着膝盖眺望大海。 韩仲带着儿子韩山童也走上了甲板望风景,看见刘奇士,礼貌地上前施礼。 “不用客气。”
刘奇士把装酒的水壶递过去,“来,喝一口。”
韩仲闻到了酒味,眼睛亮了起来,犹豫了一下便接过来,仰脖喝了一大口,哈着酒气笑道:“好酒,好酒。没长时间没尝过酒的滋味,属下都记不得了。”
刘奇士有了酒友,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招呼着韩仲坐下,两人你一口我一口,边喝边聊,关系更加熟络亲近起来。 “你去舱里某的房间,再拿一壶。”
刘奇士吩咐韩山童去跑腿,“还有几块烤肉,在墙上挂的袋子里,一并取来。”
韩山童痛快地答应着,转身下舱。一会儿工夫,便又赶回,把酒和肉都放到刘奇士面前。 刘奇士拿了一块烤肉给韩山童,算是跑腿儿的报酬。 正好,他的眼角余光扫见不远处抱膝而坐的郑新,迟疑了一下,又拿出一块,说道:“给那个丫头送过去,这些日子给某治伤换药,算是个谢意。”
打发走了韩山童,刘奇士便又和韩仲畅饮起来,说话聊天,还很是投机。 “喏,刘大人给你的。”
韩山童来到姚新跟前,把烤肉递过去,说道:“他说这些日子换药,辛苦你了。”
郑新眨巴眨巴眼睛,转头向刘奇士这边看过来,见他喝得正高兴,连看都不看这边,不由得抿了下嘴角,但还是伸手把烤肉接了过来。 哼,好歹还知道说句人话。还有这烤肉,就暂时原谅他,不生气了。 郑新狠狠地咬了口肉,细细嚼着,心气慢慢平顺了下来。 ………………. 大船一路近岸航行,风平浪静地来到了旅顺。而先于大船抵达的,是郭大靖派出的报信儿的快船。 郭大靖率队登岸后,倒也没急着赶去海州,而是请驻旅顺的军官给安排营地,带着手下先休息一天再说。 “末将尚可义,乃是李维鸾将军的副将。”
尚可义表现得十分热情,接到通报后,不仅亲自来码头迎接,还马上给安排了营地。 郭大靖客气地回礼,试探着问道:“不知与尚可喜将军可是亲戚,这名字甚是相近。”
尚可义呵呵一笑,说道:“末将与尚可喜乃是叔伯兄弟。”
郭大靖哈哈笑了两声,说道:“看某这记性,竟忘记了。尚兄曾对某说过,有一兄弟在旅顺。”
“那便是末将了。”
尚可义不以为意地笑着,指挥着手下兵丁,帮着把战利品搬下船,俘虏也找地方关押。 “郭将军请堡内休息。”
尚可义热情地发出邀请,还有些抱歉地说道:“只是堡内狭小,您的手下要在营地暂歇了。”
郭大靖对此倒是不以为意,也婉拒了尚可义,带着自己的兵去了营地。 草草吃过饭,郭大靖便躺下休息。 连续奔波了十几天,现在一下子放松下来,疲累立刻袭上全身,眼睛一闭,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与他状态差不多的是那些士兵,营地内鼾声如雷,也没有哪个人被打扰,都睡得又沉又死。 这一觉睡得香甜,再睁开眼睛时,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郭大靖起来洗漱,才有兵丁禀报,尚可义来过两趟,见他还睡着,便没有打扰。 好象有点失礼,郭大靖这样想着,吃过饭便去了旅顺堡。主动一下,算是弥补吧! 昨天只是远远看到了旅顺堡的构筑,知道这是李维鸾按照自己给的图纸在改建。现在离得近了,郭大靖仔细观察打量,不由得连连点头。 尽管是依城改建,还有一些缺陷不能弥补,但一座要塞式的堡垒,如果防守得当,已经足以让来攻的建虏死伤惨重。 “末将见过郭将军。”
得到通报的尚可义很快赶到堡门,施礼参见后,引着郭大靖和几个亲兵进入堡内。 “先上城看看如何?”
郭大靖笑着说道:“某见猎心喜,尚将军莫怪某心急。”
尚可义哈哈一笑,伸手相请,说道:“便是郭将军不说,末将也要请将军上城参观,指点其中的缺陷不足。”
郭大靖迈步上城,边走边说道:“指点谈不上,某是纸上谈兵,也是第一次见到此种要塞,倒要多学习才是。”
说话间,两人在亲兵的陪同上登上了城墙,随意地走着看着。 郭大靖虽然给了图纸,但真象他所说,确实是纸上谈兵,是李维鸾和旅顺将士把棱堡变成了现实。 斜面、交叉射击,郭大靖站在城墙边缘观察着,连连点头。虽然不是尽善尽美,但确实把棱堡的实质和要素都体现出来了。 “城上又有抛石机,敌人想用弓箭压制,必然遭到沉重打击。”
尚可义笑着介绍道:“这是悬牌,对于弓箭的防护,还是很有效的。”
原理不复杂,类似于加高的城墙或是大木盾,对于城下抛射的弓箭,确实有很好的遮挡防护作用。 郭大靖赞了一句,抬头瞭望城外的野战工事。但见壕沟纵横,前后共有数道,宽有一百余米,形成了可城上城下立体打击的防御体系。 “城上抛石机,城下弩弓火铳,敌人想靠近城墙都不容易。”
郭大靖伸出大拇指,由衷地赞道:“旅顺堡若是粮弹充足,便是有数万建虏来攻,也难以攻克。”
尚可义对此倒是深以为然,并不如何谦逊,说道:“为了储备粮草,我部官兵已垦荒一百多亩。尽管建虏来攻时,可能没有收获,但也不能完全指望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