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1 / 1)

卫邙在王静怡的介绍下,给翁师傅当学徒。装修还没完工,上官洛仍在监督,不管陈兵如何偷工减料,她必须保证质量,否则就换人,换施工队。晚饭后,陈兵带着施工队走了。上官洛收拾打扫房屋,洗碗,拖地,擦窗户,拭家具。卫邙来看她,来了就干活,搬板材,扛铝条,提漆桶,经常累得满头大汗。此前王静怡看在眼里,欣赏他的勤快,让他歇息,他忙前忙后是情分,是帮衬,是人情,活留给王乐天干呗,王乐天是本分,是职责,是应当。她不愿欠人情,但卫邙却说,“这点轻活,我不累,举手之劳嘛”。上官洛强拉他坐下,“不累,你也给我歇下脚”。替他擦汗,逼他喝饮料,削水果给他吃。他边吃,边说,“好吃,真好,回家了一样,咱们甭客气!”

吃完,他又接着干活,还哼着歌。上官洛点着他的额头,“你呀,就是闲不惯,不过我高兴!”

二人手不停,一起归拢物料。王静怡去港都了。十点了,守夜的王乐天还没来。上官洛要回李骏家,让卫邙等待王乐天。卫邙说:天都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孤身走夜路,只怕不妥当。待天哥来了,我送你回去。上官洛做了几个小菜,盐爆鱿鱼,红油肚丝,香菇炒白菜,青椒炒鸡蛋,素烧豆腐,一碗三鲜汤,拿来一瓶五粮液,让卫邙喝酒。上官洛坐在旁边,笑而不语,看着卫邙吃。卫邙内心的感受,即刻发生了神奇的变化。过去怦然心动的场景,这一刻昨日重现。与美好重逢的感觉,就像一杯老酒,就像曾经的老友,那么熟悉,如同发现珍宝,从前直到现在,爱一直还在 ,鲜活溢香,芬芳依旧,永远不会因岁月的流逝,在记忆中遗失,在心头褪色。他情不自禁地陷入了幸福的遐想。前额印下小啄般的亲吻,她那嘟嘟的嘴唇和温暖的气息,至今还清晰记得。从喜爱到不舍,从开心到哭泣,她孩子的天真,是爱的纯粹。这些心动的感觉,永远都在,那些陪伴的日子,信任和敬重也从未黯淡。柴米油盐,晚睡早起,丰富的心灵感触,不需要惊天动地,盖世功劳,责任与担当,恩爱与情义,却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每尝一道菜,卫邙总是换着好听话地夸赞,眼里总会闪耀着惊喜的亮光。上官洛听着,乐滋滋,比自己吃还要愉悦,圣母的光辉在她心里流淌,慢慢汇聚,缓缓成河。卫邙说:嘿!你也吃。俺们边吃边说话,我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说实话,我也挺挂念你。一个英俊,一个娇艳,亚赛一对金童玉女,又都是情窦初开的好年华。卫邙一番话,顷刻之间便触动了上官洛的芳心。上官洛说:我没喝过酒。卫邙说:你现在跟着李哥和怡姐混,免不了应酬,要学会喝酒。替你敬重的人挡酒,代酒,挺身而出,替他们喝,帮他们敬,冲锋陷阵。只要你喝得豪爽,口碑好,你的朋友会越来越多,圈子会越来越大,官也越做越大。上官洛顺坡下驴,陪着卫邙一边吃喝,一边说笑。她喝第一口酒,辣得舌头像火烧,扭头张嘴吐地上。呛得她喉咙直咳嗽,摸着脖颈,摇头晃脑地难受,就像喉咙里扎上了鱼刺,咽不下,又吐不出。卫邙拍打着她的肩背:多喝,多锻炼,适应了,就会没事。一口酒下肚,只有两种感受,辣嗓、呛喉。上官洛又喝了几杯,大口喘气,只觉得脸热乎乎,脸蛋也红扑扑,笑起来有几分羞涩。酒是粮食水,越喝越美嘴。先辣后香,隐约还有那么一丝丝甜味儿。晕眩着,微醉着,上官洛感到一种过山车式的刺激。卫邙笑眯眯地亲自倒酒:多试试,就锻炼出来了。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甚儿郎,谁说女子不如男。声音甜美,气息充沛,语气充满肯定和赞美。上官洛心中甚是欢喜,一饮而尽。她上穿白色衬衫,脖颈两根锁骨微微露出,黑色的齐耳短发,粉嘟嘟的脸颊,整体显得干练利索,笑起来隐约露出白齿,显得有些含蓄。试问人生一世,还有比此时此刻,更为美妙的画卷吗?卫邙说:我这人没有别的本事,就是身体好。上官洛说:鹤立鸡群,要么被鸡群逼急,要么被鸡群同化。你能给我指出第三条路吗?她端着酒杯,走到窗台,大街上灯火通明,人影如织。不真实,像生活在不可能当中,像行走在梦境里,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有模有样,娇柔的身材,秀丽的相貌,点点滴滴尽是忧郁。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将仰慕英雄豪情的灵动,展现得一览无余。卫邙说:怎样帮助你,我一时也想不到办法。但我愿意陪着你,一起去找到解决麻烦的办法。上官洛又喝了几杯,脸蛋就更红了,更显得娇媚。她觉着浑身上下热乎乎,轻飘飘,麻酥酥,怎么就这么舒坦,这么得劲,哎呦呦,我岂不是要成仙了。卫邙说:感谢你对我的信任,相信我不会伤害你。酒入愁肠化作泪水流,上官洛不胜酒力,脸红得像西红柿,喝得迷迷糊糊,醉眼迷离。她时而哭哭啼啼,时而哈哈大笑,时而痛得说不出苦来,看着饭菜发傻。从生下来就一无所有,没有财富和家产要继承,更别说什么文化氛围影响,踮起脚尖也摸不到门,活一辈子也就混个温饱。卫邙说:货比货得丢,人比人得死,你不要比,做好手头的事就行。不能急,一步一步慢慢来,急转弯,会翻车。跟粗野之人打交道,起争执,免不了被谩骂,被污蔑,被诋毁。只要你还是个人,怎么可能不出错呢?即使你是无缝的鸡蛋,也会有被苍蝇下蛆的机会,更不提每个人由利已出发的,对别人的误解和偏见。谁能保证自己没点闪失呢?每个错误选择里都有变数,每一个变数又会引发一连串的变数,境遇不可控就会身心扭曲,借着蛮劲干傻事,变异成极端的人,做出极端的事,带来非常可怕的后果。你跟警官说,别抓盗贼了,要丢命的。你跟贪官说,别贪了,要杀头的。有用吗?没用。他掉陷阱里,你伸手去救,不让事情往最坏的方向蔓延。他反手把你也扯进去,拼命证明他在帮你,瞧你那穷酸样,我带你享福。你抗拒,他就骂你,不识招举,天生的贱命。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判断闭环里,固执己见,改变别人的境遇,反倒被当成神经病对待。聪明人一定曾经明白过,一看活得很疲惫,心累,感觉不值得,又回头装糊涂了,不然他怎么体谅你的苦难,特别理解你的悲伤?说到伤心处,上官洛更是哭得晕厥过去。卫邙被佳人的悲伤与柔情所打动,心里柔软,满是怜惜。这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她遭遇了人世间最苦、最惨的事。上官洛再痛也无法启齿,唯有借酒浇愁。卫邙再怜也不能点破,无异于伤口上撒盐,太残忍。你敬我一杯,我邀你一杯,不知不觉,都喝醉了。卫邙喝得比上官洛多,自然醉得也快,侧身倚着墙嘿嘿傻笑。吃饱喝足,笑着笑着,一对迷离双眼渐渐不支,等到完全闭上了,已经趴在桌面呼呼睡着了。上官洛虽然比卫邙少喝了一些,但也觉着眼前的景物,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好在尚存一丝理智,晃晃悠悠地离开客厅,扶着墙,踉跄着到了王静怡的卧室,进到里屋,往床上一扑,随即人事不省。一个蒙面的跛脚老者,从顶楼下来,进客厅。他摇了卫邙几下。卫邙喝醉了,睡成死猪了,毫无反映。跛脚老者,动作敏捷,个子不高,身材消瘦,下颌的胡须已经花白了。嘴里哼着小曲,甚是惬意的模样。跛脚老头给蓝温馨打电话。蓝温馨哐哐哐跑进来,看一眼卫邙,就叫苦喊冤,嚷嚷起来:哎呀!丢人啊丢人,我儿真成武大郎了!蓝温馨气势汹汹地来到卧室门前,刚要踹门,发现卧室门居然也是虚开着。她竖耳朵一听,屋里面怎么有呼噜声啊?蓝温馨给跛脚老头一叠钱:咱俩两不吃亏,你瞅咋样?跛脚老头拿着钱走了,头微扬起,目光锐利,眼角带着一点嘲讽。门没关,虚掩着。蓝温馨给藏锋打电话:小锋你个书呆子,傻乎乎的,嘛也不知道,读完了书就吃,吃完了就睡。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藏锋说:你瞎说什么?我的事,不劳你操心!蓝温馨说:我说你中了“仙人跳”,还说我骗你。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亲自来捉拿嘛。藏锋说:你说什么?蓝温馨说:这会,被我抓住。你来看嘛。藏锋说:抓住什么?蓝温馨说:搞偷袭,你走一趟嘛,这对无赖夫妇,男的当小贼,女的当野娼,两口子除了不干人事,什么缺德事都干。交接班的时间,比平常时晚了几个小时,王乐天担心上官洛等得焦躁,待不住,早走了。他急忙往这赶,到了门前,刚要拍门,却发现门虚开着。王乐天不悦地发牢骚:我临走的时候叮嘱她,一定要把门关好了。她倒好,把我的话,当成了耳边风,根本就没拿我当回事。蓝温馨说:我不发脾气,她当我是病猫,我这回,可要好好地发一发威严,让她知道我不是窝囊废!王乐天问:伯母,你怎么在这?也不预约,真无礼。蓝温馨骂嗓咧咧:捉奸抓双,你看得分明,果不其然,两个偷情。王乐天吓一激灵:哪个偷情?蓝温馨说:呃,你长着眼睛不会看?找我问什么。真好笑哩。王乐天不禁打个寒噤,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哆嗦嗦起来:谁跟谁?蓝温馨说:还要点脸啊?王静怡。装什么圣母啊?王乐天“扑哧”一声,没憋住笑:在哪里?蓝温馨说:在卧室。王乐天说:哪才见了鬼哟!他拔腿去卧室看个究竟。藏锋进来,看见卫邙之后,凝神细瞧,俨然翩翩少年郎,美女爱英雄,宝剑赠壮士,顿时像触电了一番,顿时呆在了原地。卫邙二十几岁的年纪,身材高大,健壮结实,脸色黝黑,面部线条粗犷刚硬,颧骨稍高,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脸颊和下巴泛着一片青茬,直爽中透着实诚。像烈马,壮士之美,勇猛的力量,像野牛,康健之美,原始的魅气。这才是真汉子,衬得他像假男人。藏锋心气短了半截,腹骂起来,你他妈惹着我了!我又没去惹你,你他妈没事,跑来惹我干嘛?卫邙穿一件雪白的衬衫,一套质地考究的蓝色西服,脚下是一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一种特别用心,尤其正式,特别注重仪表的感觉。糙蛮男人花心思,打扮得这般细巧,除了见自己的心上人,还有第二个解释吗?他惊讶得目瞪口呆:这是谁?蓝温馨说:王静怡的老公。藏锋问:王静怡在哪?蓝温馨说:在卧室。王乐天从卧室出来,哭笑不得:锋哥,你妈搞么鬼哟?神经病!一坨狗屎!走到哪臭到哪!蓝温馨说:捉奸拿双,人脏俱获,要问王静怡搞么鬼?王乐天打了个大哈欠,已经不耐烦了。他不接茬,让蓝温馨自讨没趣。有什么好奇怪的?藏锋说:王静怡在哪里?王乐天啼笑皆非:锋哥,我不说,你自己去看。藏锋是认识上官洛的,气得浑身乱抖,结结巴巴,说话都不连续了。王静怡去了港都,自然半个人影,都没见着。气氛,倏忽,变得肃杀,沉寂。藏锋有点后悔,刚才的唐突,又不好意思,跟王乐天道歉。况且王乐天是受害方的目击证人,不是当事人。王静怡既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他的恋人,还不是他的下属,平起平坐,就算赔礼,也不是一桌酒席能够摆平的事。王家的宗旨是不惹事,也不怕事,遇到麻烦,便解决麻烦,即使捅马蜂窝,也是先捅了,有什么理,事后再评。王乐天说:锋哥,吓倒了吗?抓住什么湿哒哒,冷冰冰的美女蛇,不是更吓人么?蓝温馨说:hello,有人吗?藏锋说:妈哟,你干嘛要这么整我?蓝温馨挺委屈,唠叨:孤男寡女,不懂避嫌吗?真没修养。王乐天说:这事,轮得到你管么?闯了多大的祸,你还没点数?蓝温馨说:怎么就闯祸了?王乐天说:错误永远是别人的,你从来都占理,对吧?藏锋像被钢索吊在半空,两脚悬空,高不成,低不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母亲拿二维平面无限空间整他,王乐天又升级成3d立体无尽宇宙继续跟他玩。蓝温馨说:人要不自爱,就像烂白菜。王乐天说:别人对你脾气差,没有好脸色,是因为你不讲理。藏锋和稀泥:误会,和为贵,完全是误会,和气生财。王乐天说:被你打了左脸,我再把右脸送上去,请你打?这种教养,体面,宽容,和气,我不要,你只要让我打回去,你的脸不肿,你不痛,你就体会不到侮辱的愤怒。藏锋赶紧转移矛盾,他不认识卫邙:这个男人,怎么在这?王乐天火冒三丈:这是上官洛的男友。蓝温馨说:陈兵跟我说,他是上官洛的男友。藏锋摸不着头脑:怎么这么乱啊!王乐天说:你和陈兵很熟悉吗?蓝温馨说:是以前的租客。王乐天说:你不晓得他有老婆,孩子?蓝温馨说:知道。租房时,就是一家人来住。王乐天说:他怎么说,你就怎么信,有没有脑子?我的天呐,怎么还有这样蠢的人?被人当枪使,杀自己的儿子!蓝温馨说:他怎么搞女人,关我屁事?又不是我儿子!藏锋脑袋“嗡”的一下,眼冒金星:哎哟,怎么越说越乱啊?头都大了!王乐天说:想不到吧。请你给大伙一个交待?蓝温馨说:怪我?你自己交友不善!藏锋吼叫起来:你生我,是为了养老送终吗?我被你害死,你都不知道怎么害的。整天胡说八道,胡作非为,净给我添乱,惹事,你去摆平啊!蓝温馨说:我这不是为你好嘛,狗咬吕洞宾,好心当作驴肝肺。藏锋说:天呐,祸从口出啊!求求你啦,我的事,劳烦你不要管,你离我远点,行不行啊?蓝温馨说:上官洛脚踏两条船,对吧?藏锋说:上官洛又不是你女儿,跟你有何关系?好管闲事!蓝温馨一年闲到头,吃喝穿用全不缺,藏锋养着她的老呢。她整天没什么事做,就东逛西荡,有人搭讪就坐下来聊,东家长西家短,拐弯抹角的炫耀自己,添油加醋地贬低别人,得意显摆的搬弄是非,一聊就坐半天,跟她毫无关系的事,也要挤上来插嘴。说话像吵架一样,嗓门又粗又大,拍手拍脚,又喊又叫,再加胡搅蛮缠的比狠劲头,别人只有退避三舍,让她一个人说。邻里闹纠纷,请中人评理,她讲不出理来,没人听她的,说了也是白说。因为穷怕了,也穷惯了,所以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每一个走进藏家的女人,似乎都不怀好意,几乎都是拜金狂,必须当家贼提防。她简直是藏家的王炸,只要一出手,就会把亲人炸得血流如注。你还不能责怪她,虽然她做错事了,但她不是故意的,虽然她添乱了,但她的出发点是好的。你不但要帮她收拾残局,还不能怪怨她,要不然,就感觉自己像个坏人。因为是一家人,还不能疏远,还不能甩开,然后呢,还会一直给你惹各种麻烦,添各种羞恼,要么把你牵连得没法活,要么把自已坑害得活不了。王乐天给李骏打电话:我也说不清楚了,骏哥快来解围?李骏赶紧开车过来。醉酒,误事啊!李骏让翁师傅把卫邙接走。他把上官洛接走。王乐天留下守夜。私人住宅,非请莫入。不速之客,没人搭理,么样来么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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