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前的一摞餐饭中,萧寒没有拿最顶上那份一看就是专门给自己做的小灶。而是取了跟其他匠人一模一样的饭盒。“侯爷,这是给你特意准备的……”话痨管事的脸上带着三分为难,三分谄媚,外加四分敬佩的神色,恭敬的将那份与众不同的饭盒拿起,双手为萧寒奉上。不过,萧寒却只是看了管事一眼,淡淡的丢下一句:“不用,既然来了这里,我也是你们其中的一份子,你们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
说完,转身就向食堂走去,只给在场的众多匠人留下一个并算不高大的背影。萧寒走了,一向跟随在他左右的小东狐疑的看了看那个管事,又看了看背后交头接耳,啧啧称赞的众人,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也拿学着萧寒的模样,随手拿起一份饭食,再接过那人递来的酒瓶,朝前面的萧寒追了上去。“侯爷,那管事在故意讨好你!不过他演的戏也太差了。”
追到了萧寒身边,小东放缓脚步,不屑的低声说道。萧寒闻言,翻了个白眼。废话,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用小东说?刚刚他第一眼看到那只华丽的不像样的餐盘,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好歹他也是混迹官场许久的老油子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八戒!对于那些弯弯道道,早就了然于心。要是今天这管事真的只想招待好自己,完全可以在普通餐盒里面装上珍馐美味,一切都悄悄地进行,做的天衣无缝,就跟后世饭桌上,大领导都低调的喝53度的矿泉水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现在弄出这么高调的一出,不就是拐着弯想拍自己马屁么?“不对,既然他要讨好自己,那这酒……”突然想到矿泉水瓶里装茅台的事,萧寒眼睛一眯,下意识看向手中的酒瓶。他的饭盒是自己随意取得,不大可能被提前安排好,但是那一小瓶酒却是摇辘轳的汉子递给自己的!想到这,萧寒把饭盒塞给小东,腾出手,用力拔下酒瓶塞子。“啵~”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软木瓶塞被拔出,一股淡淡的清香立刻就从瓶子里飘了出来。嗅了嗅这股香气,萧寒皱着眉头,轻轻晃了晃瓶子,一股浓郁近妖的艳红便从瓶口闪过。西域葡萄酿!还是最好的那种。“哼,这管事有点意思。”
嘴角露出一抹轻笑,萧寒自言自语了一句,把自己的酒重新塞好放下,又伸手打开小东手中的那瓶。果然,同样的瓶子,小东那里面装得只是普通的米酒,连五酸酒都算不上!哎,看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故事,从古到今都没被扔下。————来到食堂,随便找了了桌子坐下,等了一会,除了任青,愣子,还有话痨管事进来,其他的匠人都没见踪影。就连跟他相熟的两个大匠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了。放下筷子,萧寒侧倾着身子,透过半开的房门,看到那些匠人大多都蹲在远处,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不时还会朝这里看上一眼。“侯爷,要我去喊他们进来?”
坐在萧寒身旁的小东吃的腮帮子鼓鼓的,瞧见萧寒的动作,赶忙把嘴里的饭菜咽了下去,作势就要起身。不过,萧寒却摇摇头,重新做好身子,慢条斯理的对付面前这份还算可以的饭菜。他这时,已经不是当初喜欢大锅吃饭的莽撞青年了,没让小东喊他们进来,也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身份等级。只是他这时候明白:如果强要让那些匠人进来跟自己一起,只能为自己多一个虚头巴脑的与民同乐名衔,那些匠人反而会浑身不自在,既然如此,又何须多此一举?一餐饭吃的平平淡淡,管事看到萧寒没有去动他挖空心思,特意准备的美酒,急得几次想说话,却又因为不熟悉萧寒脾气,怕他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又生生忍了下来。机械的挖着面前的米饭,记得前些日子,在得知萧寒要成为这里新的主事人时,他是既兴奋,又担心!兴奋的是:与西院打了好几年交道,他从那些人的嘴里,对萧寒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知道这是一个宽厚,豁达的上司,跟着他,似乎要比守着这么一个日渐破落的工坊有前途的多!而担心的则是:东院从建立之初,就处在尴尬的地步!不光分人家权,还互相之间打了三年擂台!现在好了,梁子都结下了,皇帝却金口一开,他们又要纳入人家的管辖,这不就是把敌人的孩子强行塞给后娘嘛!这后娘能有好脸色?所以思来想去,为了工坊着想,为了这里的匠人着想,管事这才不光在言语中讨好,还自导自演,给萧寒创造了一个体贴和善的好领导形象,希望他能维护好这个正面形象。甚至,他怕这些不够,还特意将萧寒流传在外的好色,好酒习性都打探清楚,准备投其所好。好色这东西没办法,别说女人了,这破山上连只猴子都是公的,没看到那些匠人都憋的脸红脖子粗?至于好酒?这个靠谱点!管事咬牙掏出自己的私房钱,无比心疼的在东市买了一小瓶顶级葡萄佳酿,准备恭维一下未来上司。可哪知道人家连看,都没看一眼!哎,当管事难,当后娘的管事,更难!如果说,萧寒这顿饭平平淡淡,那多有心事的管事这顿饭吃的就味同嚼蜡!直等到萧寒放下筷子,他尽管面前还有大半食物,却也紧跟着停下吃饭的动作。“侯爷,您看,我们这里下一步,应该朝那方面努力?”
犹豫了好久,管事终于狠下心,问出了憋了一上午的话。他也是匠人里面出来的,刚刚的阿谀奉承已经是他的极限,现在他已经丢了耐心,只想知道萧寒对这里以后的安排。虽然自己这里是后娘养的,但究竟是去炕上安稳睡觉,还是去羊圈老实趴着,总得给个痛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