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说的是救了玄儿的那丫头？她的本事我也顺耳听过几句。我就闹不明白，一个小丫头她打哪学的本领？我听说她一掌下去把人牙齿都打落了。”
惠娘也是这话，“府里都传遍了，一掌能将人牙齿打掉她难道天生神力？你听姑母的，让她依旧回膳房去当差，留她在跟前只怕未必是福。”
“小心隔墙有耳。”
玄月坐在妆镜前，慢条斯理地梳着一绺头发，嘴里闲闲说道：“这府中不止咱们一家有眼线。云姝的事你只管放心，我心中有数。”
“我便是不明白，你若想身边有个会拳脚功夫的，咱们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人，何苦非得要她。”
玄月眼神微冷：“她有她的用。至于疏桐那蹄子……由着她自己蹦哒吧，且看她有几分本事，你不必再帮她。”
“她娘老子哭丧脸求到我跟前，我倒不是给她娘老子脸，而是那丫头……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总之不喜欢。”
玄月转身笑看她，“用一个人，未必要喜欢那人，只不过是那人有可用之处罢了。”
惠娘嘴唇翕动，不待她出声玄月又道：“我自有道理，眼下咱们且坐等京城里的动静。如我所料不差，尹千跃那老东西的折子已在进京的路上了。”
玄月半边脸落在边上燃烧的烛火中，她眉角微扬，烛光在她眸底闪烁，晃进惠娘眼里，惠娘心头莫名掠过一丝悸动。这眼神……怎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老谋深算？……尹千华蹙眉歪在美人榻上，萏菡手拿剪子立在烛台前剪着烛花，耳边忽听尹千华问了声：“姑姑可是我的陪嫁？”
她偏头看向尹千华，不解其意。尹千华坐起，“姑姑随我一块进的将军府，任谁都当你是我的陪嫁，可偏偏有人突然问了我一句，问你可是我的陪嫁。”
萏菡垂眸，忽又飞快抬起，“问二奶奶的是大小姐房里的云姝？”
尹千华颌首。萏菡一脸就知是她的表情，接着道：“若死的人果真皆是闵氏陪嫁，这里头又能有什么蹊跷？”
“不管什么，一定有古怪。不仅这事古怪，那两个丫头也古怪。这样，你亲自走一趟，去告诉小福子，让他先查实是否闵氏陪嫁。他若不在这边你便去我兄长那寻他，顺便把这事告知我兄长。”
萏菡到参军府时，小福子正在殷勤的替尹千跃洗着脚，萏菡冲尹千跃福了一礼，“尹公公。”
态度很是恭谨。“坐吧。”
尹千跃下巴朝边上圈椅一点，“这辰光来可是带了什么紧要消息。”
萏菡说明来意，尹千跃“嗤”了声，“又是这丫头。”
“今儿个要不是二奶奶从中阻挠……”小福子话没说完，察觉尹千跃目光似把刀压向自己，舌头忙一转弯，“从中阻挠得好，奴才险些就把有意靠近二奶奶的人给得罪了。”
尹千跃阴阴一笑，“她是你哪门子的二奶奶？”
“姑奶奶，大姑奶奶。”
小福子手从他脚上抽离，沾着洗脚水的手毫不犹豫朝自己面上扇去，扇完即堆上一脸谄媚的笑，“爹您老要还没解气，儿子再扇自己十个大嘴巴。”
他嘴里说着两手忙又卖力搓洗起尹千跃的脚，唯恐动作迟了尹千跃真要他接着扇一样。尹千跃抬起湿淋淋的脚踹上他肩胛窝，“小子诶，少在你爹我跟前耍你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给咱家用在正事上才算爹没白疼你。”
小福子点头如捣蒜：“儿子明儿一准查实。”
尹千跃半阖上眼，须臾睁开，双掌轻击三下，潜伏在院中如鬼魅般的死士无声无息出现在房内。“去卫家村给咱家好好查查那丫头的来历。”
他这个好好查查便是要彻查的意思，死士领命而去后，他斜睨萏菡一眼，“上次是咱家疏忽了，若此番查探结果与上次无异，只怕那丫头便真个不简单。”
萏菡垂眸，深以为然：“滴水不漏，本身就不寻常。”
“爹。”
小福子拿过干帕子，一边擦着尹千跃的脚一边问：“儿子有一事不明，您说她告诉姑奶奶这句话的目的何在？”
“你爹爹我呀，就等着乖儿子你来揭晓迷底。”
“得嘞，您老就等儿子的好信。”
夜色渐深，幽茂的草丛上露珠晶莹圆润，云姝伫立在“苜蓿园”一隅，凝眸遥望着一角高高的屋檐，耳边回荡着闵氏的诛心之言。她一动不动站在那，一任露水泅重绣鞋。不知何时，“苜蓿园”里飘浮起若有若无的氤氲之气，蓦地，一片黑影掠过草丛悄无声息朝云姝贴了上来。当黑影与云姝的影子将将要重合之际，云姝猛然惊觉，她本能地斜斜掠出。回首，四顾，空无一人。许是树影晃动，她转身欲走，冷不丁撞上一堵软墙，饶她艺高人胆大也唬了一跳，在后退的同时一手就先于她的意识挥了出去。“姑娘，别来无恙。”
她一拳落空，一个声音却在她身后响起。“罗公子？”
她迅速掉转头。一人负手而立，身着团纹滚金紫袍，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不是罗敬轩又是谁？“你怎会在此？”
惊诧之下，云姝脱口问道。罗敬轩凤目微眯，看着云姝，眸中带有一点探究之色。云姝退后一步，轻施一礼，心中暗恼自己方才多余一问。苜蓿园是冷定宕日常练功之所，也是冷定宕与幕僚或重要访客议事之地。罗敬轩去而复返必是有什么紧急之事，此处不是她一个小丫鬟能踏足的。走为上计。“别走呀～”云姝刚转过身，他竟又横在她面前，身形快如鬼魅般。“如此良辰美景，姑娘就这么走了岂不太煞风景。”
他一手朝云姝肩头搭来，“莫不如我们月下漫步，畅谈一番如何？”
云姝只知罗敬轩素有沙场猛将之称，却不知他还有这么孟浪的一面。心下不喜，她掩嘴轻咳一声，顺势又退后一步避开他手，“公子想是喝醉了，早些家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