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枫摸出一把文钱，抚摸爱宠似的，轻轻将林川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
“来，张嘴。”
林川不明所以，一脸戒备地抬眼看她，“做什么，想打赏钱？你把我当什么？再说你一个副将，打赏钱就给这点？”
宁枫眼眉微挑，“你废话怎么这么多，不张拉倒，来人……”
“行行行。”
又使老套路。
林川乖乖张嘴。
她摸了一枚铜钱压在林川的舌上，然后食指轻晃，喝止道：“别乱动，掉下去噎死你。”
林川只好狠狠瞪着她，舌上不知被放了多少铜钱，多到堆叠起来都滑到了两腮，宁枫才将手一抬合上了他的下颌。
“好了，去买两包糖炒栗子回来。”
“唔唔！”林川怒气冲冲地含着铜钱，却发不出声音，两腮鼓鼓，模样喜人。
宁枫无辜地眨起眼睛，“一包给服侍太子爷的下人，一包给我，当做我让你见太子爷的报酬，怎么？不愿意？”
她作势就要捏住林川的脸将钱取回来，反被林川躲过去了手，视铜钱如宝贝似的含在嘴里。
宁枫逐渐明白了些仲舒对小太子的执念。
确实挺好玩的。
她拍了拍手，喊道：“来人……”
林川立刻摆出防备的姿态，唔唔个不停。
宁枫被他逗乐了，“我是喊下人给你松绑，不喜欢？非要我亲自来？”
林川羞的憋红了脸，将身子一拧，整个一副爱答不理的神态。
下人替他松了锁链，林川第一时间就想把嘴里的铜钱吐出来，却被宁枫先一步捉住了手腕，力劲极大，骨头都要被捏碎了似的。
他痛苦地皱起眉头，疼得冷汗都流了下来，唔唔地发出抗议声。
这他吗渊州都是些什么怪物，一个女人力气这么大？
宁枫噢了一声，本来是薄带歉意的话，听在林川耳里，无疑是嘲讽他的弱小：“我劲儿大，没收住，弄疼你了？”
他耳根子赤红，挣又挣不开，便将眉眼一挑，无声地询问宁枫是什么意思。
宁枫笑笑，“你认路么？还不是要我陪你去。走吧。”
认路？
怕他逃跑才是真吧。
没见到太子之前，他绝不会离开。
果真是女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大男人顶天立地，怎会弃主独活。
他嘴里含着铜钱，涨的两腮发酸，口涎轻而易举地滚滑下来，正想抬袖擦拭，又被宁枫扣住另一只手。
宁枫紧紧盯着他，俊朗风逸的面容因两颊鼓鼓，有些憨态，尤其脸颊上被柳条抽出的红痕更添韵味，加之不住滑落的涎水，让她猛然想起那日口含珠串的下人。
新鲜，的确是新鲜。
林川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肃然正气，想必是在太子府中当差养出来的，与渊州男子，甚至与褚言皆不同。
褚言的美自是惊为天人，举世无双，而林川则潇洒倜傥，是无尽风流的韵致。
有趣。
宁枫将他的双腕扣在一处，抽去下人发髻上的飘带给林川的双腕挽了一个漂亮的结，余出的飘带攥在手里。
即便这飘带轻若无物，林川随手可挣脱开，但宁枫说话就像放屁，一言不合便翻脸，林川也只好乖乖由她摆弄。
被女子这样牵着，说不羞愤是假的，他脸颊又红又涨，跟在宁枫的身后一路招摇。
府中下人见此情形皆是跪伏在地，看都不敢看。清一色的年轻男子，竟被女人驯服的如此温顺，真是丢脸。
林川看着双腕上的结，想到自己如是，气的瞪大了眼。
他眼中的渊州落魄荒败，完全是蛮夷之地。
不想出了将军府入集市，竟是与南诏城不相上下的热闹繁华。
街上果真不同寻常，贩夫走卒皆是女子，少见的男子也是牵着孩童，在试擦胭脂水粉。
说来宁枫好似从不擦这些，素面朝天竟也生的英气飒爽，一双眼明如炬，瞳仁清澈透亮。
该死，怎么会无端地欣赏起这毒妇的美貌。
宁枫牵他进集市从头逛到尾，而后绕进巷口才寻到一处卖糖炒栗子的摊位。
林川记性不错，摊位分明从将军府中出来，不必经过集市，只需走桥便能到。
这个女人……分明是借此在人前招摇，故意羞辱于他。
摊主支着锅铲，不断翻动油光锃亮的栗子，无需靠近，甜润的香味便扑鼻而来。
宁枫似乎是熟客了，在旁挑了颗圆滚皮脆的栗子，还有些烫手，栗子在掌心里滚了两圈。
她将包裹糖花的栗子递到林川面前，又见他两腮鼓鼓，得意笑笑：“噢，忘了，你吃不了。”
“唔唔！”林川气的想咬牙，一时忘记口中有铜钱，咬疼了牙齿，涎水流的更多了些，脖颈湿漉漉的。
“老板，来两包糖炒栗子，挑大个的。”
摊主拾起油纸袋，将炒好的栗子装袋。
“好嘞，十八文。”
宁枫抬手轻轻抬了抬林川的下颌，“愣着干什么？拿钱啊。”
林川作势要全部吐出，被宁枫钳住下颚，高高扬起头颅憋了回去。
“一枚一枚来，我得好好数数。”
往他嘴里塞铜钱时难道没数过么？！
摊主将装好的油纸袋放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林川，就好似在欣赏不听话的男妾被妻主当众训教似的，眼里皆是轻佻的神色。
林川险些被宁枫这一抬呛出咳嗽来，他舌尖卷起将铜钱依次吐出，两腮终于得到释放，酸痛的要命，还未享有短暂的休憩，嘴里又被宁枫塞入装满糖炒栗子的油纸袋。
“拿好，掉了可就再没了。”
这话听在林川耳里，无疑是句威胁。他沉沉点首，牙关紧咬，目光几乎能将宁枫隔空凌迟一般阴狠。
临走时，摊主还多送了宁枫一些，并夸赞宁枫驭夫有方。
回府路上，林川一直在思索宁枫的回话。
她彼时好似红了脸，说道，只是图个新鲜。
对这些女子而言，从未见过如太子这般的清冷绝艳，一时新鲜，便将太子折辱的不成人形。
又是一时新鲜，便可以随意践踏他的尊严，牵着他如走街牝马般招摇过市。
实在可恶至极！
来日脱困，他林川必要血洗渊州，以报今日之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