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李婉每天都去博文馆,或是由钟实讲课,或是自己看书、练字,偶尔遇上方端,他还会指点一二,俨然一副师兄的模样。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里,李婉发现钟实总会时不时地打量、观察自己,那种目光若非自己曾经在别人的冷言冷语里活过十多年,恐怕根本察觉不到其中的探究。但是对此李婉并不急于弄明白,因为她从未在对方身上感觉到如芒在背的敌意。她倒想看看,钟实究竟是怎样的人、对自己抱有何种目的,他当初为什么要为自己求情,此刻又缘何总在暗中观察?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七月的下旬。这一日李婉练完了字却不见钟实回来,瞧着时间尚早,便在钟实的藏书柜间漫无目的地随手翻看。她到底还是不喜那些严肃古板的四书五经,反而更热衷于看一些游记趣闻。所幸李瑁并不指望她真的成为一名女大儒,钟实也自然也不限制李婉的阅读范围,只消是她乐意看的、而书本身无伤大雅,也就随她去了,若得了空闲,还会将自己游学的经历或从哪本书上看到的趣事说给李婉听。时间长了,李婉也就清楚了在哪儿能找到自己可以看、喜欢看的书。这不,没多久她就取下了一本名为《北渊记》的书,看那书页和书脊的磨损程度,显然是钟实颇为喜爱的一本。李婉粗粗翻了几页,觉得颇对胃口,便索性挪到了窗边的桌椅前坐下,一看便直到日暮西沉,犹然未觉。直到钟实忙完了事回来打断了她,才意犹未尽地抬起头。“公主为何还未回宫?”
“先生这儿的书着实有趣,婉儿一看便停不下来了。”
“公主若是喜欢,可以明日再来看,只是如今天色已晚,若再不回宫,恐怕陛下和皇后要着急了。”
“嗯,婉儿这就回去。”
李婉说完,起身合上书本,作势要将它放回架子上,转眼却趁着钟实低头整理东西的时候将它揣进了衣袖里,见对方并未察觉,忙带着候在门外的侍女离开了。出此下策,李婉着实有些迫不得已,若是她未曾看得入迷,若是钟实没有定下自己的私藏不可出博文馆的规矩,兴许都不至于“偷书”,更不曾料到会牵扯出许多始料未及的真相。“母亲。”
回到温琰的凤华宫,李婉只觉得宫中的氛围有些沉默,往来的侍女们格外小心翼翼,看向她的眼神又带了些求救的意味。李婉赶忙换了衣衫,又将《北渊记》放在了床头的百宝柜里,梳洗一番后去见了温琰。“是婉儿回来了。今日怎么回得这么晚?”
温琰见到李婉,紧绷的脸终于有了松动。“在先生那儿看书看入了迷,忘了时辰。”
“没想到婉儿也是个小书呆,可饿着没有?”
温琰笑了,伸手戳戳李婉的额头。李婉摇摇头,“母亲,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话音刚落,温琰便叹了一口气,“婉儿,你的兄弟姐妹到底太少了些。”
李婉立时警觉地看了眼温琰的腹部,又不解地望向温琰,“母亲是何意?”
“阮美人想让三公主随你一起去博文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