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儿带着夏明出来洗了脸漱了口，杨婶子已经去厨房里熬了粥，正在外面收拾桌子，等粥熬好了以后就能吃饭。
院子的门却一下子被人推开了。
杨大叔急急忙忙地从外面跑了进来，额头上一层细汗。
“这是怎么了，跑得……”
“夏……夏大勇，夏大勇他……他走了……”杨婶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杨大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完以后，抬手擦了擦汗。
也不知是从隔壁一路跑回来热的，还是因为紧张。
走，走了？他那情况，能走哪儿去啊？
杨婶子先是一愣，紧接着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夏大勇死了。
“怎么，怎么这么突然？”杨婶子连忙将手里的抹布丢下，“昨儿个大夫不是还说能撑上一两天的吗？”
这要准备的东西都还有一些没有买回来呢。
而且……
想到那俩孩子，杨婶子心里就不好受。
他们这一辈念头都比较守旧。
或许在夏冬儿看来，有那么个爹还不如没有。
可杨婶子他们想法却不同。
好歹也是个亲爹。
那边亲娘眼看着已经在挑着人再嫁了，有了新的家庭之后，若是这当娘的有心，自然还会惦记着孩子。
可就夏大勇媳妇儿那德行，估计出门就是两家人。
就当是没这个娘了。
夏大勇不着调，可好歹也是个长辈。
这唯一一个直系长辈都走了，夏家又没别的亲戚，俩孩子是一点儿退路都没了啊。
杨大叔缓了缓，坐在凳子上说道：
“唉，大夫都说了，这两天就该把后事办起来了，这倒也不突兀。不过，我本来以为还会……谁知道今早过去给他擦洗了一下身体，本来还想着喂点儿东西看看能不能吃进去呢，人就已经没了。”
说着，就叹了一口气。
那人再怎么讨厌，可当认识的人去世了以后，谈论起来依旧会有些唏嘘的。
杨婶子却是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咱们，咱们待会儿该怎么跟俩孩子说啊。”
杨大叔也有些不忍，可那是孩子的亲爹，还能不让他们知道不成？
“照实说吧，”他说道，“夏家那边我刚才已经请村里人过去先帮忙着处理了，孩子们起来了吗？让他们快些洗洗把早饭吃了，咱们也得赶紧过去帮忙。不管怎么说，他们作为夏大勇的孩子，这些事儿还是要亲自当场的。”
否则，哪怕对夏大勇心理厌恶，也会有人犯嘀咕。
这年头，不孝可是大罪。
两人刚说完这几句话，就见夏冬儿牵着弟弟过来了。
两个孩子干干净净的，虽说长得有些瘦小，瞧着像是没经常吃饱饭似的，精神头却不算差，挺乖巧俩孩子。
杨大叔到了嘴边的话，都有些不忍心说出来了。
他顿了顿，才道：“冬儿，你们过来一下，叔有话跟你们说。”
夏冬儿一瞧他这表情，便知有什么事发生了。
下一刻就听到了夏大勇的死讯。
这人给她留下的印象不太好，或者说是极差。
不但好赌没担当，还想把女儿都发卖给人家换银子做赌资，甚至主动说出让女儿做某一行的建议。
妻子要走，不知道自我检讨，身为过错方，还将和离书变成了休书，一点儿没有温情和做男人的大气。
虽说夏大勇的媳妇儿也不算是个和善人，但最多也就是自私自利，大的错误倒是被夏大勇衬得没了。
这么个人去世了，还是因为他自个儿的行为作死的，说实话，夏冬儿真的很难生出什么同情之心，更别说是为他感到悲伤了。
再说了，昨天之前，这人对她来说都还是个陌生人呢！
哪怕跟她现在的身体有血缘关系，也不可能一见面就认爹啊。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处出来的，不是光靠血里的dna来决定的。
就像是老头子，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却从小将她养大。
在夏冬儿心里，老头子不仅是教她学艺的师父，更是她的父母，这种羁绊比生下后就抛弃她的亲生父母更深。
而夏明，她之所以愿意认下这个弟弟，自然不是圣母心发作，而是因为这孩子的确惹人疼，他的乖巧懂事还有对她表现出来的亲近，让夏冬儿愿意为他付出。
感情毕竟是双向的。
于是，在听到夏大勇的死讯后，夏冬儿并未第一时间做出悲伤反应。
夏明就更别说了。
他年纪还小，对生死的认知都是不完整的。
跟他说谁死了，对夏明来说，或许还不如一顿肉的印象鲜明。
这会儿听到消息，夏明都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甚至没能第一时间记起来，“夏大勇”就是他爹的名字。
杨婶子两口子自然不会多想。
他们知道俩孩子都小，又觉得夏冬儿平常就被那夫妻俩养得很少有空闲的时候，跟个小大人似的。
所以，两个孩子的反应在他们看来，都是正常的。
一个可能不习惯感情外露，另一个小到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伤心吧。
杨婶子起身：“冬儿你们别怕，你杨叔和婶子都还在，后面的事情我们都会帮忙的。你们先吃饭，吃完了以后咱们就去你家，替你爹……办这白事儿。”
本来就赶时间。
杨婶子之前打算蒸的馒头便没空做了，于是一人盛了一大碗杂粮粥，又每人一个水煮蛋，加上自家腌的小咸菜，便也对付过去了。
这简简单单的一餐虽不及昨晚丰盛美味，却也有一番农家菜的别样滋味儿。
要不是还要急着过去夏家，夏冬儿还挺愿意再细细品一品那小咸菜的。
这玩意儿也没什么技术含量，用料和做法都很简单。
说不上什么色香味俱全。
偏偏就是这样简单的小菜，却是特别适合开胃下饭的存在。
就连夏明都忍不住多吃了好些。
这小子别看长得瘦，胃口还挺好，一点儿也不挑食，什么都乐得往嘴里多塞几口。
这让夏冬儿很有信心，将来条件好了，一定可以把他养得白胖起来。
四人吃完了早饭，动作迅速地收拾整齐了，便往隔壁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