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双目赤红，大喊：“斩啊！等什么啊！”
于谦仰天长啸。
苍穹如墨！
白日入夜！
刽子手仰天长叹，闭眼！
刀斧落地。
一颗人头坠落案台之上。
血溅在那一张宣纸上，溅在周展博的脸上！
周展博似乎是傻了。
他看着地上的人头。
这位老人。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笑了。
……
九天之上，一道苍白的闪电掠过。
万般惊雷轰鸣。
劈得苍穹，裂了个口子！
滔天大雨瓢泼而下！
倾倒九天浊泪。
忠臣落难！
天地恸哭！
周展博跪下了。
石亨目光冰冷地向着他走来。
周展博站了起来，眼中，满是悲愤神色！
“看来，何尚书，与这反贼，是一党啊！”石亨看着周展博，伸手，握腰后佩剑。
周展博蓦然大笑：“一党？天下人，后世人，皆与于少保一党！”
“他朱祁镇在位，除了祸害百姓，还能做什么！后世唾骂无休无止！”
“对了！还有你石亨，你快死在朱祁镇手里了！”
“很快！”
他说完，转头，跳下案台，冲入人群。
“拦住他！”石亨拔剑，大吼一声。
不知为何。
人群开了个口子。
仿佛是沧海开流，将人吸了进去。
然后，口子合上。
人们看着追赶而来的士兵。
“滚开！”士兵大喊。
没有人动。
人群中，传来周展博的大吼：“你们等着，遗臭万年吧！”
“而于少保，将万古流芳！”
声音越来越远。
直到消失。
士兵奋力分开人群，只看见一席大红官袍留在地上。
人不见了，那幅字也不见了。
瓢泼大雨洒在人间。
颠倒了这世间黑白。
把利欲熏心四个字，顺着茫茫世道，冲向浩浩万古！
……
行驶在燕都城里的公交车，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司机猛地一脚急刹车！
车厢里人仰马翻！
浑身雨水，泪水与血水浸透衣裳的周展播狠狠地摔在了人群中。
手里，死死地抱着，那张纸。
墨色，在血水中，有些晕染开来。
“哎呦，我的衣服！”
“哎呦，这是什么，好恶心啊！”
“那个穿越的兄弟回来了？”
“还有脸回来？要是救下于谦，咱们大夏可能就世界第一了！”
“就不应该随机传送，应该叫点聪明人去！”
“真特么，蠢死了，一刀劈了石亨不就好了么？”
议论声在身边响起。
周展博躺在湿哒哒的地上，双目空洞，一言不发。
“周展博！”忽然，手机里的声音响起。
他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发出这个声音的人，是主播“夜归人。”
周展博连忙将前置摄像头对准了自己。
那一刻，他看见了直播间里的留言。
“哎，算了，他也尽力了。”
“尽个屁，就是怂了，拉上于谦就跑进人群里不就完了？”
“哎，选了个怂货过去，大夏稳定天下的大好机会，没了！”
他的嘴唇蠕动，慢慢地，说出了几个字：“对不起……”
他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直播间里，好像没有人能听到这句话。
除了郭旭。
隔着黑色的口罩，他开口：“干得不错！至少你从于少保的手里，带回来一幅字！至少让大家听见了于少保的心愿！”
周展博低着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这句话。
“现在下车，报警，让警备帮忙护送这幅字去博物馆吧！”郭旭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带着温暖的笑意。
这样，能让这个陷入迷茫和自责的孩子，得到一点点慰藉！
手机里，还能听见车里人的声音。
“抱着那张纸干嘛？展开来看看写着什么啊？”
“人没救下来，一副字，抱得挺紧的，这孙子一开始就想着发财，根本没想救人吧！”
车门打开，郭旭看见周展博飞一般冲下了车。
冲向了，路边的一个警务亭。
他在那里，打开了那张白纸。
白纸上，龙飞凤舞，苍劲有力。
那是一代名臣的绝笔。
带着他的悲愤与希冀。
“千锤万凿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全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间！”
四行字，展现在世人面前。
《石灰吟》
是于谦流传千古的名篇！
人们还来不及看第二眼。
周展博关闭了摄像头。
最后，留给亿万人一个眼神。
郭旭仿佛看见当年的自己。
丢了阵地，丢了城市。
等他们拼了命把城市夺回来。
从一具具的枯骨之间走过，满心愧疚，无地自容。
背负万千人的期待上场，然后一事无成。
三分钟前，心潮澎湃，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选中了。
三分钟后，一落千丈，整个世界压在了你的头顶。
这种感觉，郭旭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残酷至极！
直播间里，还对着这件事，争论不已。
有些人觉得这个年轻人，毁了到手的世界第一。
有些人觉得，就算救了于谦，也改变不了历史的走向！
郭旭长叹一声，说出了一句：“想要世界第一？自己去拼吧！别把一切，寄望在几千年前的古人身上，那和啃老没什么区别！”
他说完，没等直播间里的言论发酵，就关掉了直播。
手机屏幕上显示——任务失败。
周展博没有能够救下于谦。
“救下一个必死之人……既然是必死之人，哪有那么容易救下？”郭旭说着摇了摇头。
在法场上，只有三分钟的时间，救一个人谈何容易？
很快，另一台手机，响了。
出租车司机快到了。
一个小时后，郭旭出现在了燕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
这是全国最繁华的机场。
冷色调的机场大厅忙碌而有序。
展现着现代工业与秩序的美感。
郭旭不断地听见耳边，有人刷着手机说着。
“夜归人刚才那场直播，可真是可惜啊！”
“是啊，但是于谦活过那三分钟，也挡不住人心吧？”
“皇帝想杀的人，谁能救得下来啊！”
“那么历史被更改了么？”
“没有吧，历史上，那个刑部尚书就是在法场上仗义执言，辞官归隐！”
“你说，我们所知道的历史，会不会是已经被改变了的？”
“你这么一说，好可怕！会不会他的后代已经不见了。”
“对啊，会不会连同着他们所经历的一切，一同变成了历史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