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即将从县供销社经过的时候。
陈阳突然捏住了车闸，抬头看着前方，“胶县供销社”的那块大木牌子。
忽然想起那一对姐妹俩。
“唉……”
叹了口气，自行车骑过去在大门前放好，走进供销社里。
里面的陈设一点没变，商品琳琅满目，吃的喝的用的，不一而足。
原先经常跟冯爱梅聊天的那位售货员大姐，一眼认出陈阳来，热情的招呼：
“小陈？哎哟，我可有日子没见你了！”
自从“仙人跳事件”后，陈阳就没怎么来这里买过东西。
腼腆笑着回应说，“大姐，我来买点东西，您最近工作忙不忙？”
“嗨，还那样呗！”对方道，“你随便看，想买什么跟大姐说一声就成。”
陈阳点点头，开始给两个女儿挑选小零食。
那位售货员大姐忽然凑上前来，神秘兮兮的道，“小陈，冯爱梅的事情，你听说了没有？”
陈阳一怔，扭头看着对方，装傻反问，“她怎么了？”
“杀了人，已经被抓起来了，过几天就要判。”
“哟，还有这事儿呢？”
“可不？”
售货员大姐一脸难掩的兴奋，兴致勃勃的对陈阳说：
“你不知道，不光冯爱梅，她妹妹也杀了人，也被抓了！”
看了看四周，“我听说，她们姐俩不光杀了人，还把人给分尸了，手段特别残忍，啧啧！”
“真是没想到，那对姐俩，看着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怎么就杀人了呢？”
陈阳刚想说“可能她俩也是一念之差”。
然而售货员大姐，并未给他开口的机会，声音很大的道：
“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谁能想得到，看上去很老实本分的那姐妹俩，竟然是杀人女魔头？”
“哼！不过现在，那对姐妹都被抓住了，过些天就要公开宣判，她俩肯定会判死刑！”
“就是可怜被她俩杀了的受害者，枉送了一条性命，唉……”
陈阳无语的同时，又觉得面前这位售货员大姐很恶心。
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不顾客观事实，只凭自己的主观臆测，就去给别人下定义。
这位售货员大姐，对冯爱梅、冯红梅了解都谈不上，就在这儿给她俩下定义，着实有些恶心人。
陈阳赶紧给两个女儿挑选了几样小零食，付了钱，逃也似的匆匆离开。
……
四十多分钟后。
陈阳在陈二山家门外停下，跨下自行车，推开虚掩着的院门，走了进去。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几个村里人，立即交头接耳起来：
“你们说，陈阳去陈二山家中，是要干什么？”
“那对父子不是见面就掐吗？”
“我觉得，陈阳应该是去找陈二山干仗去了！”
“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老干仗。”
“谁说不是呢？”
“……”
陈二山听到院门推开的动静，赶紧出来查看。
看到陈阳走进来，他连忙迎了出去，“阳阳，你来了？”
脸上是讨好的笑。
此刻，陈阳越发觉得，陈二山也是一名“重生者”。
因为以前，父子俩只要一见面，肯定就会立即吵起来！
陈阳蹙眉道，“你不是说，要给我一些东西吗？”
“东西我都准备好了，”陈二山指了指身后堂屋，“你随我来。”
陈阳跟在对方身后，走进堂屋。
就看到破旧的茶几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是个由装化肥的编织袋，裁剪改成的袋子。
针脚很粗糙，封着口，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于不擅长针线活的人之手。
陈阳觉得，这个丑陋的袋子，应该是陈二山瞒着方爱芬缝的。
“这就是你给我的东西？”陈阳指着茶几上的丑陋袋子，问道。
陈二山点了点头，神情忽然落寞下去，说：
“事到如今，有些事情，也该是告诉你的时候了……”
陈二山说，在陈阳三岁那年，村里突然有人说，陈阳不是陈二山的亲生儿子；
而是他老婆跟他弟弟“偷吃”所生。
刚听说此事，陈二山当然不相信，火冒三丈的找到传播此事的当事人，就要跟对方掰命。
对方却告诉他，事情是陈大山的老婆刘黑妮说的。
于是，陈二山又跑去陈大山家中。
刘黑妮有鼻子有眼的描绘一番，就连确切的时间、地点都说了，甚至，还说了几个证人的名字。
陈二山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在没有确认的前提下，就轻信了刘黑妮的话。
“大嫂虽然不怎么靠谱，可这事儿她不可能乱讲吧？”他当时暗想。
那天之后，陈二山就仿佛变了个人。
先是学会了抽烟、喝酒，又染上了打老婆孩子的恶习。
终于，在他不懈努力的作死下，老婆受不了殴打，在一天深夜，悄悄带着大儿子离家出走……
“……我也是在最近这段日子，才慢慢琢磨过味儿来。”
陈二山避开陈阳灼人的眼神，耷拉着脑袋，仿若做错事的小孩子面对家长，讷讷道：
“那天，我拿着你的出生证明，去县里验了个血。”
“县医院的医生告诉我，阳阳……你是我的亲生儿子！”
陈阳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敲开陈二山的脑袋，看看里面有没有脑子！
“陈二山，你傻不傻呀，啊！”
“就因为刘黑妮的一番话，你就怀疑我母亲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你、你……”
越说越激动，最后实在没忍住，上前一脚把陈二山踹倒在地。
陈二山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即站起来跟陈阳撕吧。
他坐起来，双手左右开弓，狠扇自己巴掌！
一下，两下……
“够了！”
见他没有停手的意思，陈阳大声喝止。
可陈二山仍旧没有停手的意思，一边继续狠抽自己脸颊，一边向陈阳忏悔：
“阳阳，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欠你们的……”
陈阳上前将陈二山从地上提了起来，又按在破旧的沙发上，道：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亡羊补牢啊？晚了！”
指着那个鼓鼓囊囊，用缝衣线一圈一圈密密匝匝绑起来的袋子，问道：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陈二山失魂落魄的回答，“是这些年，你母亲寄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