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孙喜才找上陈阳的同时。
步行街的另一边。
穿着喇叭裤、白背心，额头顶着个蛤蟆镜的骡子，刚撕开雪糕的包装。
一个小弟急匆匆跑他面前，“骡子哥，有个家伙在找陈阳的麻烦！”
“嗯？”骡子停下咬雪糕的动作，“谁他妈这么不长眼，敢找秦哥大恩人的麻烦？”
“走，跟我过去瞅瞅！”
骡子一行五个人，来到陈阳这边。
恰好看到孙喜才用力一脚踹在陈阳自行车后轮上，陈阳扶住自行车，扭身大骂。
指着孙喜才，下命令道，“都跟着我上，弄他！”
孙喜才不给陈阳跨下自行车的机会，直接飞扑上前，就要痛揍让他丢了工作的“罪魁祸首”。
可是拳头在即将打下去的最后时刻，突然被人抓住。
“谁他妈多管闲事？！”
扭头。
“啪”！
骡子狠狠扇了骂他的胖子一巴掌，“艹尼玛的，敢骂我？”
“啪”！
这一巴掌更加用力。
“敢欺负我大哥的恩人？我看你这胖子是不想活了！”
双手倏忽揽住孙喜才后脖颈，用力往下一压，右膝盖同时迅疾上抬，“砰”！
“嗯……”
孙喜才只觉腹部猛地一阵剧痛，紧接着，胃里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吐在骡子的喇叭裤上。
还正好是裆部的位置……
“卧！槽！啊！！”
骡子被恶心的大叫，刚要再骂。
忽然眼睛感到不适，接着闻到一股比大粪还要臭很多的味道。
“死胖子，你他妈吃屎了，吐出来的东西咋这么臭？！”
还他妈的非常辣眼睛！
傍晚，孙喜才的下酒菜，是非常正宗的臭豆腐。
吃进肚子已经半个多小时，在酒精跟胃液的发酵下，味道更是大了很多。
骡子恶心的直想吐，一脚把孙喜才踹地上。
扭头大声命令最近的一个小弟，“快、快，把你的手帕给我！”
小弟一脸为难，“骡子哥，我从来不用手帕，直接用手背擦嘴……”
骡子又看向其余几个人。
他们也没有……
陈阳手上套了俩塑料袋，忍着恶心，上前帮骡子简单处理了下。
“妈的，老子这么好的裤子，被死胖子吐毁了，晦气！”
骡子骂了句，又对陈阳一抱拳，“兄弟，谢了啊。”
说完，招呼上所有小弟就要走。
“等一等！”
陈阳叫住骡子，“哥们儿，没记错，你应该是跟着我同学秦汉明混的，对吧？”
“你们来这里帮我，是秦汉明的意思？”
骡子思考片刻。
觉得反正秦哥也没让他对陈阳保密，便点了点头，说道：
“秦哥让我们过来负责保护你，谁要敢找你的麻烦，我们就揍谁！”
得到确切回答，陈阳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把今天晚上赚的钱全都拿了出来，上前塞在骡子手里。
“兄弟，今天晚上要不是你们，我可就吃大亏了！”
“我陈阳从来都不会亏待兄弟，这些钱，你拿着再去买条新裤子吧。”
见对方要推辞，陈阳赶紧阻止，“拿我当兄弟，你就收下！”
骡子不是个喜欢婆婆妈妈的，也就不再推辞。
“行，那就听你的。”
“你赶紧走吧，我们留下来看着。”
陈阳再次对骡子他们几个，先后表达了谢意，这才骑上自行车离去。
等再也看不见陈阳的背影。
骡子指着地上弓成大虾状的孙喜才，“有钱了，今儿晚上咱们吃顿好的。”
“不过，先把这货揍一顿消化消化食儿！”
……
傍晚六点多。
陈阳来到人民广场的时候，赵建国已经离开。
“来晚了一步……”
“算了，反正明天下午他们还会去我家，到时候再说吧。”
看到不远处有个刚来摆摊卖馄饨的，陈阳便把车子骑了过去。
摆摊的是一对中年夫妻，都穿着蓝色涤卡工作服，戴着白套袖、围裙和口罩。
盆子、碗筷、厨具之类的，都还很新。
陈阳猜测，这对夫妻应该是哪家工厂的工人，厂里效益不好，就放下面子，出来摆摊卖馄饨。
这年头，像这对夫妻，生活所迫，出来摆摊赚外快贴补家用的人，还不算太多。
再过个三四年，随着改革开放的稳步推进。
这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给我来一碗馄饨。”
“好好，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等待的过程中，陈阳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对方闲聊起来。
“大哥，今儿个头一天出来摆摊吧？”
听到这话，老板娘没好气地瞥了眼自己丈夫，对陈阳抱怨道：
“我说今天早点出来，可我们家这口子，就是抹不开面儿，磨磨唧唧、磨磨唧唧，一直磨蹭到快五点四十了才从家里出来。”
“这个点儿，人家早都家去吃饭了，谁还买馄饨，你说对吧大兄弟？”
大部分男人都这样，好面儿，觉得摆摊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陈阳不好说什么，又问老板是做什么工作的。
老板叹了口气，一边继续忙活，一边跟陈阳倒起了苦水。
他在县里的玻璃制品厂工作，由于厂里的产品逐渐跟不上时代浪潮。
加上设备大多都已老旧，生产成本高昂，很多年也没有添一件新模具……
这就导致，玻璃制品厂的效益，一天不如一天。
为了开源节流，降低成本。
厂领导们每天都要开会研究。
先是将职工们的部分奖励取消。
接着取消了夜班。
再然后，白班轮流上。
到现在，索性采取“干一休三”制……
老板将包好的馄饨，下入滚沸的开水中，对陈阳说：
“今天，我去厂子里支工资的时候，听他们都在议论。”
“说是明后两天，玻璃制品厂会在上级相关部门的引导下，进行改革重组。”
“我不懂改革重组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就去问懂这事儿的同事。”
老板脸上现出担忧之色，将馄饨盛出来，接着说：
“我那个同事说，改革重组，厂子里所有的工人，可能都要下岗……”
“没有买断工龄，最低工资补助也会取消，甚至，很可能就连‘停薪留职’都不会给！”
“唉！”老板娘忽然接话，“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钱没赚到多少，反倒落下了一身病。”
“现在，厂里又要改革重组，让我们所有工人无条件下岗，什么都不给……”
说着说着，勾起了伤心事。
赶紧抹了把眼泪，把馄饨端给陈阳。
“大兄弟，馄饨好了，你快趁热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