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议事堂。 众人一别往日耕作的光影,不约而同来到议事堂前。 有人祭拜亡魂,有人收拾破壁残垣,还有人拖家带口,带着小女跪谢苏木。 当他们看向苏木,都会报以最真挚的微笑,但每每如此,苏木总觉得有些社死。 毕竟,昨日坦诚相待的阴影,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伤痕,整个晚上都挥之不去。 苏木脸色有红晕,不敢太多多言语,生怕成有人注意到自己。 待安顿好救回的女子后,他的心中也算是了却一桩大事。 只是姐姐现在仍未苏醒,但生命迹象都在,令苏木很是不解。 昨日他也问过洛霄,以及洛霄周边的修士,他们一样茫然,说从未见过如此的功法。 洛霄说他的师傅在闭关,待出关后,可以让师傅看看。同时,他热烈邀请苏木加入师门,但被苏木婉拒了。 他现在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多,如果能回去,他更愿意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 “如此,等今日写好《金瓶轶事》,去找那半个师傅问个清楚。”
毕竟飞廉是上古天妖,见识自然不俗,现在也只能把希望压在那个猥琐老人身上了。 “如此也好,我的《玄武炼甲术》铁皮已大成,趁此机会,也该好生道谢了。”
只是那《天魔要诀》修炼起来不顺,苏木总感觉哪里不对,以他的修炼进度来看,应是达到了开窍后期与蓄气前期。 但具体是哪个境界,他完全不知。 开窍境,开智,已初蒙天道,感受到天地灵气。但苏木本身为人,不需要再次开智。 而蓄气境,则是以吐纳之法吸收天地之灵气,将其存于丹田之内,再以丹田之力催化,洗脉扩络。而后,可修习相应术法,便可做到言出法随。 “可我没有办法感知自己的丹田之力。”
苏木的疑惑便在这里,他明明可以吸收世间灵气,却无法在体内催化,更没有感觉到什么是丹田之力。 每次吐纳之后,体内的灵气便自动凝结为风,风聚风散皆不由己。一旦那些大风没入丹田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莫说真阳或灵气,就连玄武之息,他也很难把握,每次能成功渡给他人多少,全凭运气。 “若感悟不到丹田之力,始终无法引导,岂不是一直停留在蓄气境?”
苏木有些出神,连长生来到身边他也没有发觉,只听得长生神秘兮兮的趴在苏木耳边。 “兄弟,告诉你个秘密,自从修习了那个吐纳之法,现在嘘嘘,这么高!”
长生动作大起大落,朝着苏木疯狂比划。 本来想上前道谢的青衣少女,瞬间呆滞在原地,脸色一红背过身去。 修行之人耳明目聪,这等悄悄话,对于修行之人来说算不得秘密。 苏木有些惊讶,那套吐纳的功法是自己偶然间顿悟而来,并非是有功法体系,那天匆忙传给长生也是好奇与无奈之举。 现在想想,如果功法有错,那么对修炼之人来说大概率是坏事。 “长生,你先别练了,等我忙完再教你正统的功法。”
苏木想到这里,扭头看着长生,他现在突然觉得,长生极有可能已经练错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零碎的脚步声,丁老来了。 他此刻精神矍铄,似乎比往日都要好,但他额头包了一圈的止血布带显得滑稽可笑。 丁老身旁的还有年老,这是兰木镇中,仅存的三老之二。 此刻,丁老招呼大家放下手中的劳作,来堂前议事。 人头攒动起来,但苏木并未上前,而是远远看着,听着,似乎并不想和这里有任何的关系。 长生站在苏木旁边,姿态傲然,神情与苏、青衣少女不属。 “昨日承蒙相救,感激不尽。”
青衣少女掏出钱袋,递给苏木,“这算作是谢礼,若是嫌少,待我回到家中,再差人送来。”
苏木诧异的看向青衣少女,此人出手甚是大方,但他对此人并无好感,尤其是对方泼辣任性的性格。 “不必了,我不要!”
苏木冷然拒绝,他不认为自己应该拿。 毕竟,当时他只是随手一推,如果他拿了少女的银子,被村里其他人看到,岂不是也要被动酬谢。 “故作清高,你都穷成这样了,难不成等姐姐醒来,还想让姐姐和你一起受苦?”
青衣少女将钱袋推至苏木胸前。 “不烦姑娘操心!”
苏木再听不下去,便转身就走,却听到丁老沙哑的声音喊道:“我与年老商议: 第一,兰木镇不再供奉山神河神,特为苏木修建庙堂,名曰武神庙; 第二,由苏木暂代严老,列位兰木镇三老; 第三,苏木力挽狂澜,救兰木镇于水火之中,特写入村志,永世留存。 诸位,可有不妥之处?”
众人先是沉默,随后欢呼,但马上他们的反应变得无比奇怪起来。 他们都知道,若不是苏木舍身搭救,那昨日身死的便不只是他们自己,而是整个兰木镇。 所以,他们对其他两条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心中疑惑,三老不应该是村中老人么,这可是祖上以来便有的规矩。 “丁老,虽说苏木此举之后可以服众,但位列三老,怎么看都会有些别扭?”
“是啊,苏木才多大,以后我们都要尊称为……苏老?”
“我同意!”
不等众人开口,长生便第一个把手举了起来,他傲然挺胸,腰杆笔直,还朝苏木递了个眼神。 紧接着,青衣少女也随声附和。 最后,人群之中此起彼伏,皆是认可之声。 “苏木救了我们全镇的人,尊他苏老,有何不可?”
“就是,连武神庙都建了,尊称苏老,又如何?”
苏木撇了长生一眼,轻声骂道:“就你长嘴了!”
然后又冷眼看向青衣少女:“你起什么哄!”
少女还想说什么,便被长生一把捂住嘴巴,只得狠狠剜了长生一眼,满脸尽是嫌弃。 苏木快步走向丁老,人群自然的给他分出一条道路。 他站在丁老身边,低头说了两句,期间双方你来我往,好似讨价还价,最后便见丁老不时点头,表示认同。 苏木转身看向周围,脑海中回想起曾经的记忆。 良久,他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朗声道: “我等世代生活在这此处,曾经这里山清水秀,人人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而今有妖邪作祟,村中又祭拜了鬼神,在这之后,兰木何曾安宁过?经昨天一战,鬼神又如何?还不是被我等踩在脚下!”
“我方才与二老商议,有三件事。”
“第一,苏木同意暂代严老之位,但村中要事,还需大家一起定夺。以此,我与丁老、年老商议,决定设置票箱。每逢议事,各位便将意见投入票箱,由三老监督计数,票多者通过。”
“第二,不设置神庙,不拜山神野怪,祖宗不拜,我等为何要拜?若有山精野怪来犯,人人得而诛之。”
“第三,昨日一战,杀得黑水螃蟹溃散,村中父老皆为英雄,为此,由三老监督计入村志、编写歌谣,警示后人,永世传唱!”
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们抬起头,目光落在苏木身上。 最近发生了太多变化,自从河神到来,兰木镇便世世代代如此祭拜,人们甚至觉得祭祀送女便是天经地义。 他们曾经认为,祖祖辈辈都是如此。却忘了,那理所当然,便是对了么? 而今日此时,苏木站在阳光下,大家亦是如此,骄阳当空,恍惚间,天空变得明朗了起来。 当众人再看向苏木,都觉得他变了,和记忆中那个温顺随和的苏木相比,眼前的苏木,变得更让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