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 大明京师。 四通八达的道路直通各地。 此时的顺天府东侧已经被清理出来,山东、河南以及直隶的新军调集完毕,共计四镇六万余人在此安营扎寨。 大明原有新军三十九万并八万蒙古骑兵,经过张好古不断调整更改,将蒙古骑兵,辽南投靠过来的女真骑兵调往直隶训练汉家骑兵,又调配各镇兵马,改建改编,新军目前人数已经超过五十余万。 如果是正常与辽东满清进行一场灭国之战,不算交祉云南、江南、甘陕等地的新军,大明仅仅北方山东、河南、直隶这片地区就能调动超过十五万以上的兵力。 若加上草原三镇并蒙古骑兵,辽南四卫改编而来的三镇新军,不算甘陕、山西等地,大明在北方战场就能调动超过二十五万以上的兵力,其中还有超过六万的骑兵。 但如今情况不同,君臣不合,天下工商业经历了一场地震,股市更是差点崩盘,这种时候大明若要投入二十五万兵马,不提大明的经济,后勤就会撑不住。 所以张好古必须要控制出兵的规模,起码直隶等地的兵马不能大规模调动。 “如今朝廷要对辽东开战,商人们什么反应?”
张好古看着各地呈报的折子,在张好古的桌案上,一堆小山般的折子都在等他批复。 反正主弱臣强的局势已经定下了,那就让朱由校多休息休息吧。 而张好古眼下不仅忙着征辽东的事,也忙着恢复经济的重担,朱由校乱搞了近半年,他如果不努努力,大明今年的经济就烂完了。 听到张好古的问话,崔成秀连忙说道:“自明公您出山来,商人们的信心恢复了不少,加上这几天和满清开战的消息不断,商人们又恢复了投资热情。”
满意的点了点头,张好古说道:“大战一起,物价必然会涨,商人们恢复了投资热情就好。”
“眼下不管这场仗要打多久,但朝廷该买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就按照打三年的标准来,哪怕东西用不完放在仓库里,都是赚的。”
眼下各地经济尚未恢复,商人们还处于观望状态,这个时候朝廷必须出面刺激市场,让各地工厂恢复开工,让商人们对朝廷充满信心,起码不能让工人失业,让经济萎靡工商业倒退。 不然这几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工业体系就要崩了,而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这些工人一旦失业,对大明来说损失就太大了。 崔成秀身为商务司的侍郎,自然明白张好古的意思,朝廷大肆购买各类工业产品让商人们抓紧开工刺激工业复苏,以此达到振兴经济的目的。 但这样的话,朝廷要花多少钱就是一个问题了。 “明公,如此一来,户部的开支可不少。”
崔成秀说道。 张好古轻轻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呢?陛下给我们留下了这么个烂摊子,总要收拾的啊。最近还是少不了麻烦你,多跑几趟,去和各地商会、大商人们多聊聊,我也与卢相、钱相商议一下,让朝廷拿出一个态度来。”
“不管怎么说,经济总是要复苏的,出征之前不把这些事安排妥当,可不行啊。”
很快,张好古将孙承宗、钱谦益、乔允升、黄立极请到了自己家里,加上张瑞图和卢象升,内阁七人就全部到场了。 孙承宗看着那来往的六部侍郎,内阁参议们,忍不住说道:“张相何不干脆把朝廷搬到自己家里来?”
“没办法,我家就这么大点地方,左右不过一栋房子,又没有多余的园舍,哪容得下这么多人呢。”
张好古说着,亲自给孙承宗端了一杯茶。 给众人端上茶水后,张好古有些疲惫的说道:“孙相,钱相,黄相,乔相,今日我请各位来,可不是为了炫耀的。”
“陛下与我之间的矛盾为何,各位心里也都清楚,若各位觉得我做错了,尽管直言或者离开,若各位还想为大明出一份力,便请留下来。”
听到张好古的话,孙承宗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张相,你有王佐之才,堪比汉时萧张唐时房杜,为何就与陛下闹到了这个地步?”
张好古看向孙承宗:“我也不清楚为何张太岳死后竟然落个家破人亡,差点被开棺戮尸的地步。”
孙承宗哑然了。 张好古摆了摆手:“不提这个,大家也都知道,陛下要把我调走,让我去辽东。”
“去我肯定是要去的,无论是辽东皇太极,还是蓟辽军镇,我都会解决。”
“但临走之前,总有些事要解决。”
说着,张好古看向钱谦益:“钱相,如今地方萧条,大明经济萎靡,工商业衰颓,如果在这样下去,大明的经济彻底糜烂,就不是一两年能解决的了。”
“我的意思是让朝廷出面,借着平辽东的理由,刺激一下市场。不管怎么说,不能再让工商业这么烂下去了。”
钱谦益点了点头:“那需要我做什么?”
张好古说道:“这段时间,商务司崔侍郎会联络各地的商会、商人,钱相担起这个担子来,户部出钱,起码要把直隶和江南的经济给恢复过来,然后辐射周围,一点点把局势给摆回来。”
钱谦益琢磨了下,有卢象升和新党配合,加上如今朝廷对辽东开战,刺激经济问题不大,自己可以和各地的商会、集团开开会,有如今张好古出山,朝廷打仗的消息,商人们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打定了主意,钱谦益说道:“这块交给老夫吧。”
张好古又看向孙承宗:“孙相,您是首辅,我出征辽东,军政之事您肯定是要操心的。别的不说,我只希望朝中不会出现什么扯后腿的事情来。”
孙承宗眉头一皱:“张相把老夫当成什么人了?此事张相放心,老夫在朝中,张相尽管放心征战便是。”
随后张好古又与众人定下了这段时间朝廷的主要政策规划,这才准备出征。 三日后,京中张好古看着替自己穿甲的黄宗羲和顾炎武忍不住笑道:“夫人不在,如今穿甲都要麻烦你们了。”
黄宗羲说道:“明公这是哪里的话,学生们替您披甲不是应该的吗?”
内是朱红莽龙袍,外套御赐的兽面山纹甲,臂甲,肩吞,护腰等一一装备好,张好古活动了下身体,将六瓣莲花明铁盔戴好,出了大帐骑着战马来到校场,四镇新军已经集结待命。 新军将士列队整齐,棉甲铁盔,旌旗招展。 张好古看着这些将士,激励人心的话不用多说,将士们都知道这一战意味着什么。 骑着战马的张好古右手握拳横在胸口:“明军威武!”
将士们齐声高喊着:“明军威武!明军威武!”
“将士们,出征!”
大明天启十三年秋,张好古率四镇新军六万六千余人自京师誓师出征。 六万六千余新军将士浩浩荡荡向着山海关开进,旌旗招展,长枪林立,大军行进至蓟州镇后停下安营扎寨。 大营之中,张好古的大纛立在中军大帐之外,大帐内张好古衣不卸甲,正在看着辽东的舆图。 “报!大帅,锦衣卫都指挥佥事田尔耕求见。”
“让他进来。”
很快,穿着斗牛服的田尔耕进来:“卑职参见张相。”
张好古笑了:“你怎么跑到我这来了?”
田尔耕一脸无奈:“陛下觉得卑职是新党走狗。”
张好古了然了:“那来了就在本帅这待着吧,锦衣卫现在是什么情况?”
田尔耕说道:“陛下罢黜了不少人,抓的人更多,赵指挥使让卑职来张相这里,说张相用得着卑职。”
张好古笑着点了点田尔耕:“这话说的倒是不错。”
“本帅眼下是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蓟辽军镇你们渗透到什么程度了?”
田尔耕愣了下,张好古笑道:“无论是替朝廷检查地方还是军事侦查,什么时候少得了你们锦衣卫?”
“蓟辽军镇对朝廷来说如鲠在喉,莫说你们没对蓟辽军镇进行渗透。”
田尔耕嘿嘿一笑:“什么都瞒不过明公。”
不得不提田尔耕就是个聪明人,眼下都不叫张相,直接口称明公了。 “去联系蓟辽军镇内你们的人,本帅很快就用得到了。”
张好古说道。 田尔耕当即说道:“请明公放心,三日,三日之内,卑职就把蓟辽军镇内的情况送来。”
张好古点了点头,对锦衣卫的能力,张好古还是相信的。 翌日大军拔营,张好古写好了军令:“送到辽东军镇那里去,让他们准备为大军接风洗尘,同时让他们准备好兵马,到时随本帅出征。”
送走了骑士后,黄宗羲问道:“明公打算如何处置辽东那些军阀?”
张好古笑道:“自然是要好好款待他们了,谁让眼下本帅还用得着他们?”
很快,张好古的军令就送到了宁远。 祖大寿、吴襄等蓟辽军镇的大军阀一个个互相看了军令后,面面相觑:“张好古这是什么意思?”
祖大寿沉吟着:“朝廷要平辽东,肯定是要用咱们的。别的不说,咱们手里握着关宁铁骑,握着十几万兵。张好古是想让咱们听他的命令啊。”
吴襄说道:“如今朝廷内部风声不对,皇帝和张好古已经闹翻了,这张好古难不成是要咱们站边?”
祖大寿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吴襄问道:“那我们支持谁?”
祖大寿看着这些兄弟们,思索着说道:“张好古虽然和咱们不对付,但每年军饷粮草和装备却没少过,而且张好古的新党势力很大啊,如今可以把握了朝廷啊。”
众人齐齐点头,谁说不是呢? 如今新党势力多大啊,当日为张好古发声逼宫的人,各地总督占了一半多,这还不算新军。 吴襄也是说道:“如今山东、河南、直隶、山西、甘陕、江浙、湖广等地的总督都是新党的人,新党还掌握着几十万新军,如果投靠张好古的话,似乎不是坏事。”
祖大寿笑道:“事情不能这么看。张好古固然厉害,如今掌握了朝廷,还握着强军。但张好古已经这么强了,我们跟着他还有什么地位可言?他要是强吞了我们,我们能反抗吗?”
“而皇帝虽然如今势弱,但毕竟是皇帝,掌握大义,且皇帝肯定没什么兵马,需要一支强军作为在朝中的支援,若我们支持皇帝,得到的绝对不会比张好古给的少。”
一个军阀笑道:“大哥的意思是谁给的多我们听谁的?”
祖大寿笑道:“对,就是这样!谁给的多,咱们听谁的。但光听,不动,要指使咱们啊,没门!”
“咱们坐镇这辽东,有十几万兵马,任谁不得讨好咱们?张好古也好,皇帝也好,他们都得供着咱们,咱们就两头吃,到最后谁赢跟谁。”
众军阀哈哈大笑:“对,两头吃,最后谁赢跟谁。”
吴襄又是问道:“那张好古要我们准备劳军,还要我们随军出征,那又该怎么办?”
祖大寿笑道:“嗨,这还不好办?劳军我们准备好酒肉,但出征,就看他张好古能给出什么条件了,而且他别想拿我们当炮灰,不给够东西,别想让咱们动弹。”
一个人说道:“不错,张好古不是掌控着朝廷吗?让他给咱们都升官,咱们要求也不高,金银财宝不算,这替朝廷镇守着辽东,封几个公,几个候总是应该的吧?”
听到这话,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很快,征辽大军在山海关外安营扎寨。 与此同时,田尔耕也将辽东军镇的情况送到了张好古手中。 看着祖大寿、吴襄这些辽东军阀的动态,张好古忍不住嗤笑:“真是猖狂。”
说着,张好古将情报递给诸将:“大家伙都看看吧。”
众将看了一个个也是怒火中烧:“大帅,我们直接平了辽东那些军阀算了!”
“是啊大帅,这些辽东的军阀简直目中无人,直接杀了算了。”
张好古安抚着众将情绪,笑道:“平,是肯定要平的,但怎么平却是有说法的。”
“如今辽东的军阀布置在宁远一线,光打掉首脑,作用不大,因此让他们先集结起来,好一股脑的收拾掉。”
说着,张好古看向田尔耕:“锦衣卫在这些军阀里渗透了多少人?”
田尔耕说道:“两个参将,五个千户,十五个百户,同时锦衣卫在辽东还有不少人手可以做事。”
张好古点点头,开始下令:“传令给蒙古总督曹文昭,蒙古三镇抵近义州,蒙古骑兵运动至长岭山,随时等候命令。”
“传令给辽南总督袁崇焕,让他的辽南三镇警惕皇太极的动静,把皇太极的八旗兵围在海州一线。”
“祖大寿和吴襄不是觉得本帅要拉拢他们,他们可以坐地起价吗?给他们这个机会。”
“太冲啊,联系我们在辽东的人,让他们联络底层军官,告诉他们朝廷来了给他们分地,祖大寿和吴襄欠他们的钱粮,朝廷替他们要回来。”
看着田尔耕有些发懵,张好古笑道:“莫要以为只有锦衣卫在渗透辽东,我大同书院的人,渗透的可不比锦衣卫少。”
田尔耕愣了下,连忙说道:“明公英明。”
很快,传令骑士将军令传达各地。 蒙古总督曹文昭立刻下令三镇新军前压,同时亲自带着四镇蒙古骑兵向辽东压来,而辽南总督袁崇焕也是下令各镇将士做好警戒。 张好古大军还未至,硝烟味已经开始弥漫起来。 而此时的辽东军镇内部,那些底层士兵里,已经有锦衣卫和大同书院的人开始行动。 “听说了吗?张相爷来了,要给大家伙分钱分粮还能分地呢!”
“真的假的?咱们还能领到粮食和钱?!那些钱不都是大人们的吗?”
“我们能有钱?上面的大人将军不都得收走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张相爷来就是为了收拾那些欺负咱们的贪官污吏的。咱们苦哈哈的在这里替朝廷守着辽东,朝廷发来的钱粮咱们却拿不到,平时还得孝敬那些大人们,凭什么?”
“是啊,那些大人将军们的亲卫一个个拿着双倍三倍的银子,动不动使唤我们,我们又没有钱拿!”
“哼!咱们的钱上哪去了?还不是让那些大人们拿走给他们的亲信了,真要是鞑子来了,上前线当炮灰的还是咱们,大人们用咱们的命换功勋,兄弟们死了就白死了。”
“张相爷推动新政新法,对老百姓怎么样咱们也都听说了,那朝廷的新军,每家每户都分地,年年朝廷还给家里送肉送粮,而且新军每个人每月都能领到足饷,粮食也不用咱们花钱,朝廷提供粮食,一天三顿吃的饱饱的还有肉有菜,逢年过节朝廷还有赏赐,装备也都是给的最好的。这给谁当兵不是当兵?为啥不去把咱们当人的新军呢!”
“是啊,朝廷新军什么待遇?我们什么待遇?听说朝廷要给我们每个人发饷发粮,就是被上面的人给拦住的,他们想拿着咱们要挟朝廷,用咱们的命换他们的爵位。真是不把我们当人了!”
“大家伙可要想清楚,张相爷代表的可是朝廷,跟着张相爷,咱们才有个好前程,家里人也才能吃饱肚子啊。”
在张好古还未抵达宁远时,辽东军阀内部已经暗潮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