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住了,传旨太监还真没想过眼前这一幕。
眼睁睁看着张好古这对圣旨毫无尊敬的态度,传旨太监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暴怒还是该装作没看见;但无论如何传旨太监都很清楚,大明要迎来一个巨大的风暴了。 沈阳城的百姓们目送着传旨太监狼狈的带着锦衣卫匆匆离去,当初来的多么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如今走的就多么狼狈不堪惊恐万分。 看着这些朝廷的走狗离开,百姓们爆发出轰然的喝彩声,辽东的百姓,对朝廷并没有多少好感。 这几年时间里,大明朝廷的所作所为可是彻底寒了百姓的心,离辽东近的,有能力跑得自然是都跑到辽东来了。 实际上这些被迫背井离乡跑到辽东来的还好,起码还能养家糊口,能满足一家老小一日三餐,也不用再去担忧那么多朝廷的苛捐杂税。 最可怜的还是那些走都走不了的,哪怕被压榨的家破人亡都逃脱不了,也挣扎不开,那才是最绝望的,仿佛脖子上被套上了枷锁,生生世世子子孙孙都要被那些老爷们压榨,当作牲畜奴役。 一个将士跑来在黄宗羲耳边低语几句,黄宗羲点点头,随即对张好古说道:“元辅,朝廷的传旨队伍直接离开了,没有弄什么幺蛾子。”“嗯,好啊,外人都离开了,咱们也能安心的开个会了。”
张好古平静的说道,他看向奉天殿内众人,这里站着的都是大同社的核心,是大同党的关键人物。
而各位总长,各位大将军同样对张好古报以热切的眼神,他们的眼神就已经告诉张好古,他们期待着什么。 张好古缓缓开口:“不知不觉,从崇祯元年到现在崇祯六年初,已经过去五年了。”“而我们到了辽东,来开发这片热土,也已经有四年了。”
“四年时间,咱们从无到有在这里建立起了基础简陋的工业,虽然不如南北直隶,但也已经颇具规模了。”
“同样是这四年,咱们开辟了一片又一片的农田,让这苦寒之地成为塞外粮仓。中原的百姓家徒四壁,可咱们辽东的百姓却是衣食无忧。”
“这东北三省的那些个山贼流寇,土匪马帮,那些个野部落,也都被清理的清理,招抚的招抚。”
“草原的漠南漠北,如今也都和我们步调一致,无论是满人,还是蒙古人,还是其他朝鲜人,都是我们大同党治下的一员,都在为大同党的发展而努力着...” “如今中原正民不聊生,朝廷昏庸无道,地方贪官污吏横行,放眼天下是郁气横生,这世道,坏到头了。”
“诸位!是时候了!我们大同党人的使命要开始了。”
众人听着张好古的话,感觉整个人的血液都在发烫,张好古那平淡的话语里,体现的全是大同党人昂扬向上的斗志,是大同党人不屈不挠的精神,是大同党人如火山一般饱满等待爆发的情绪。 大同社,是为了天下大同,为了百姓能安居乐业,为了这华夏文明能广传世界而建立的,其核心目的就是实现天下太平,去创造一个盛世天下。 腐朽的封建世界,和大同党人期盼的新世界是不一样的,既然不一样,那大同党人就要亲自撕裂这个旧世界,将其摧毁,随后再给天下人带来崭新的未来。 “诸位各司其职,财政部、宣传部,还有军方的诸君,勤政殿开会。”
片刻后,勤政殿内,宣传部总长张瑞图、财政部总长卢象升、军方的周遇吉、韩耀威、方云出,包括曹文昭、袁崇焕都到齐了。 众人坐齐后却发现还有个位置空着,正狐疑着,就见有人匆匆进入勤政殿:“我没来迟罢?”
大家扭头看去,赫然是史可法。 “宪之你到的刚好,快坐吧。”
张好古笑道。
等史可法落座后,张好古又等了片刻给大家一个喘气的时间,这才说道:“眼下,人就算是到齐了。”“玉琪和得功一个在东瀛,一个在交祉,如今也是走不开的。无论是东边的东瀛,还是南洋地区,都需要他们镇着。”
正如张好古所言,这几年大明这个天朝上国的剧烈变化对海外诸国来说影响可是无比巨大的,无论是宝钞的问题还是朝廷内部旧党与大同党的争锋,亦或者皇帝的种种表现,都代表大明这个东方的核心要发生改变。 而海外诸国也仿佛嗅到了机会一样,一个个等待着,寻找着自己的机遇。 而华夏内部的事情,张好古自是不愿意让异族掺和的。 大明的动荡引得整个东方都在变化,朝鲜在辽东边上,张好古尚可稳定,但南洋诸国,东洋局势,还有西洋来客,却是让在辽东的大同党人有些有心而无力的。 这种情况下,大同党人在东南亚地区,在东洋地区,就必须有强有力的人物坐镇,防止这些地方出现变故,继而影响到中原王朝改变的进程。 拿东南亚来说,自天启帝病逝崇祯登基把新政新法取缔,迫不及待的恢复旧制改了一堆东西惹得天下百姓民怨沸腾后,东南亚几个小国就一直蠢蠢欲动,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着怎样的野心,似乎真的以为大明要不行了,开始觊觎中原沃土了。 这个时候若不是黄得功带着交祉军团坐镇东南亚,可以辐射整个东南亚地区,给那几个小国当头棒喝让他们认清现实,大明西北边境必然再出战乱,到时候大明的版图还是不是这个模样都不好说。 至于能不能相信崇祯皇帝和他的文臣武将? 不是张好古看不起崇祯,崇祯是真的没能力守住天启朝时的疆土,也守不住朱由校和张好古给他留下的那大批财富。 从崇祯废除新政新法恢复旧制后,天启朝积攒的政治声望也好,军事力量也好,经济财富也好,这些东西也都如同被崇祯废掉的新法一样,都不存在了。 一个毫无战略大局观,毫无长远目光,看不清未来的皇帝,也许能做一个守成之君,但在当今世界这愈演愈烈的浪潮中,在这个逐渐以走向海洋,以东西方文化贸易交流为主导的世界格局中,一个闭关锁国的封建守成之君能干什么? 抱着那闭塞、贫困的国家走向消亡? 那不是华夏民族应有的未来。 所以张好古和大同党人不会相信朱由检,而朱由检的所作所为也让大同党人和百姓逐渐抛弃了朱由检,未来的世界不属于朱由检和他的封建腐朽阶级。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好古更不能放任东南亚、东瀛等地方脱离华夏的控制,交祉可以震慑东南亚,并遥控南洋,而东瀛可以成为华夏在东洋的屏障,并作为东出大洋的基地。 这两个地方都不能有失,它们关乎着未来。 而且无论是安南后来演变的越南,还是东瀛,其本性里隐藏的劣根性就让张好古感到恶心,所以没有大将坐镇他根本不放心。 黄得功和赵玉琪一个坐镇交祉一个坐镇东瀛,也就代表着大同社有相当一部分精锐被牵扯住精力,这两地各驻扎了大同社三个镇,加起来这六个镇就是十万将士。 但这不代表大同社如今的可用之兵就少了。 在袁崇焕为辽南总督经略辽东时,就收编了很多穷苦的满洲底层百姓和相当一部分野女真,这些人后来也都成为辽南各镇的主力和精锐。 而蒙古各部盟本来在新军中就有不少小伙子效力,如今随着漠南漠北的蒙古部盟全面投靠大同社,大批蒙古小伙子踊跃参军,可以说大同社如今根本不缺兵马。 见人齐了,张好古说道:“这些年,咱们大同社发展的不错,从刚到辽东时的十二万人,到拿下辽东后的二十万人,再到如今,我们也有三十五万大军了。眼下我们已经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了啊。”
听到张好古的话,众人也都是忍不住笑起来。 谁说不是啊,如今大同党有整整二十一个镇,整整二十一个按照天启十二年最新编制组建的满编军镇。 实际上如果大同社要放开去发展,别说如今的三十五万,就是五十万,一百万也不是发展不出来。 君不见如今的崇祯朝,边镇已经有十几万大军了吗? 算上京营,各地卫所,崇祯朝可以说有百万大军。 但这百万大军真正能打仗的又有多少? 和崇祯朝的旧观念不同,大同社还在新党时,就一直奉行精兵政策,与其养五个乌合之众不如培养一个精锐。 不然以天启朝的人力物力何至于维持在三十九万新军的地步,那年入数千万银子的中央财政和充足的资源还养不出百万大军吗? 如今别看大同党人只有三十五万大军,其中大半还无法动弹,但大同党人真的没把崇祯皇帝的百万大军放在眼里。 如今大同党这三十五万大军,二十一个军镇,实际上是分散在各地的,其中三个驻扎交祉,三个驻扎东瀛,漠南漠北驻扎四个镇,西北边关驻扎三个镇,余下的八个才在辽东。 所以实际上如今辽东只有十四万不到的兵马。 真正要作战,实际上是西北边关,辽东,这十一个镇里抽调部分作战。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满足如今的战略需求了。 巨大的地图铺在桌面上,众人观望着地图,张好古手持指挥棍点在地图上:“我们在辽东有八个镇,在西北有三个镇,同时朝廷如今在自山西到直隶山海关这长城沿线,布置了不下十八万人。”
“而在直隶,朱由检的京营里也还有二十三万人,在江南,还有十五万人,而西北也还剩下两万多残兵败将。”
“这加起来,就是六十万大军,算上各地的卫所那几十万人,说崇祯朝有百万大军,是一点也不为过啊。”
“可惜的就是,这百万大军中,真正能打的,寥寥无几啊。”
说着,张好古手中指挥棍再一点:“如今,崇祯的重兵集结在南北直隶,而边军也都聚集在以山海关、大同关为主的九边地区,这说到底,还是在防备我们从辽东和草原地区入关。”
“我们在漠南、漠北的四镇兵马本来就不能轻动,如今在这里牵制着崇祯的边军集团,倒也划算。”
“而辽东是我们的老家,山海关的兵马不敢轻易进发广宁,咱们也不可能轻易扣关,在山海关这地方打仗,那不划算。”
曹文昭神情一动:“元辅的意思是...” 张好古微微一笑,轻轻点在甘陕之上:“咱们啊,还是在甘陕地方做文章,这里的农民起义军已经占据了优势打出了一个很好的前进基地,甘陕,就是我们和朝廷交手的第一个战场。”
第一个战场? 难道还要开辟第二战场? 众人想着,只见张好古再点向山东:“山东为北方重地,江南的漕粮税银皆由运河转运。而无论是走运河还是陆路还是海运,山东,都是他们绕不过去的坎。”
“更不用提山东人口稠密,又是粮食大省,是北方的粮赋重地,拿下山东,不仅能阻断南方漕粮税银,还能进一步威逼直隶!下了山东再下津门,那直隶就会被我们三面围住,别再妄想从海上得到支援。”
“而甘陕、山东,这就是我给崇祯准备的组合拳。”
说着,张好古重重点在地图上:“崇祯不是要对我们下手吗,他不是觉得能赢吗?那我们就以甘陕和山东为战场,好好和他打个招呼。”
曹文昭拍手叫好:“好啊,甘陕,山东,双管齐下,两面挟制,朱由检这次可要坐蜡了。”
在座的不是多年军武生涯就是多年主政大明,有着非常强的战略眼光,他们自然看得出来,张好古这一招说起来很普通,很寻常,但就是这普普通通的一招,却蕴藏着极强的杀伤力。 军国大事上,张好古很少愿意去玩什么冒险,尤其是随着大同党人的力量越来越强,张好古就越发喜欢正面作战。 大同党将来是要成为执政天下的大党,是要成为带领华夏民族走向世界,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的领导者;所以大同党不能和东林旧党和那些腐朽官僚一样老想着什么阴谋诡计什么明争暗斗,那样有什么出息? 大同党要的就是堂堂正正,用的就是堂皇大势。 张好古看向周遇吉:“山东的战事,就交给周大将军了。”
“如今辽东分不出太多兵马给你,前期只能给你两个镇,够吗?”
周遇吉嘿嘿一笑:“两个镇,足够了。这两镇精兵,足可横扫山东那些乌合之众!”
见周遇吉这么有信心,张好古也是笑着点点头:“我就喜欢周大将军这股气势,自信昂扬,一往无前。”
“说的不错,我大同党的两镇精兵,足可横扫崇祯朝那些乌合之众!”
“水师方面,我们是全盘继承了先帝时的水师力量,南洋的水师如今在交祉,而东洋的水师在东瀛,我们手里如今只有北洋水师,但也足够了。”
说罢,张好古又看向史可法:“宪之啊,这些年在西北,你也辛苦了。”
“实际上,我是给你安排了两个位置的。”
史可法静静听着,张好古说道:“一个是咱们大同社中枢,到现在还没有一个考察干部,决定干部任免的部门,我打算组建组织部,让你来担任这个总长。”
“至于另一个,就是甘陕地区的总统官,还是总督甘陕地区。”
史可法听了笑道:“元辅,我这些年在甘陕做的兢兢业业,你可不能说撤就把我撤了啊,毕竟甘陕我可是有感情的,这些年也熟悉了。”
“我还是继续总督甘陕战事吧,当甘陕三镇的总统官,来的更自在些。”
张好古听了也不恼:“那好,组织部的事日后再说,你还是担着甘陕的总督。”
说完,张好古看向众人:“从现在起,咱们就是和朝廷正式撕破脸了,既然撕破脸了,也就没必要再犹豫其他,该怎么打就怎么打,我们现在,是要和朝廷争天下了。”
“周遇吉!”
周遇吉当即说道:“在!”
张好古说道:“我以大同党元辅的身份委任你为山东总督并两镇总统官,负责山东战事。”
“领命!”
周遇吉兴奋的说道。
“史可法!”“在!”
史可法也是挺直了胸膛。
“我以大同党元辅的身份委任你为甘陕总督并三镇总统官,负责甘陕战事!”张好古说道。
“领命!”史可法露出了笑容。
张好古又看向张瑞图和卢象升:“张总长,宣传部现在开始做好宣传工作,不仅仅局限于辽东,还有山东、甘陕、南北直隶,我们要掀起浩浩荡荡的声浪,让天下人都意识到,旧的时代就要过去了。”“卢总长,财政部做好准备工作,大军征战,粮草军械支出无算,战费这块可不能短缺了。”
张瑞图和卢象升点头,各自向张好古做了保证。 张好古深吸一口气,看向众人:“诸君,未来就在眼前,大势就在我们手中,从今天开始,天下兴衰,就要由我们说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