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香扬眉稍稍垂眸,视线落在自己在身前相交的手腕上,玄色的发带像是雪上搁置的一段香墨,在其上压出浅浅的凹痕。
“驸马的法子便是如此?”
不等冯素贞开口解释什么,天香已然先人一步地欺身上前,相交的手腕环住她纤细的脖颈,轻松地与她紧紧相依并送上自己噙着笑意的唇。
看来天香并没有反感与不适。
冯素贞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便安心地与主动扑过来的小公主相拥而吻。
扣着冯素贞后颈的手沿着肩胛缓缓向下,臂弯环过她纤薄的双肩,指腹毫无阻碍地抚上她承受杖刑的纤瘦背脊,指尖隔着轻薄亵衣能感受到她结痂后起伏不平的肌肤。
天香初始之时尚沉浸在似水柔情中的眼眉微微蹙起,因情动而染上嫣红的眼尾此时却悄无声息地被泪意濡湿。
到底该怎么做,才不会伤到你……
缠绵的一吻不舍地结束,天香喘息着深深埋首在冯素贞怀中,悄悄将盈盈欲滴的泪珠拭在她洁白的衣襟上。
天香滚烫的掌心覆上冯素贞伤痕累累的肩,特别特别轻柔地拍了拍,意有所指道,“驸马的法子看起来不怎么样。”
冯素贞微微一愕,原来天香是在试,她三分精神在与自己拥吻,七分意识却在关注她背后的伤。
看来,今夜无论如何也要做到那个程度。
冯素贞深潭般的墨色双瞳里汹涌着难以言述的情绪,“其实,还差一步……”
她心志坚定地向前半步,天香便心慌意乱地后退半步,早已等候在那处的床榻绊了二人的脚,厚厚软软的被衾跌入两个纠缠不清的身子。
“小心!你的伤……”
不想连累冯素贞一起跌倒的公主急忙抬起交叠的双手,却被武功功底依旧扎实的驸马,在她手越过头顶的那一刻按住了手腕。
“请公主、恕臣无礼。”
床栏看似并不怎么结实,发带也轻薄得不像话,天香若是有丝毫的不愿,只要稍运内力便可挣脱禁锢。
可当她明白过来冯素贞做了什么之后,只怔怔地仰视着那张垂眸屏息的俏脸,从她长睫的微微颤动中察觉到那等待公主发落的紧张情绪。
浓烈的红晕一寸一寸爬上天香的面容,然后出人意料地,她羞涩地将烧得红彤彤的小脸儿别过一旁,柔软又迷茫的目光落在一处微微飘动的床帏,咬了止不住轻颤着的唇瓣,如同已认命的待宰羔羊一般静静等待着。
洞房昏黄的烛光终于熄灭,一剑飘红仰头灌下最后一口寒酒,抖落肩头厚厚的积雪,几个起落间便隐入了浓稠的暗夜。
这一夜,不醉不休……
原来如此。
冯素贞的动作又轻又柔,像是对待一朵盛放在枝头的娇弱花朵,天香神思恍惚间只来得及想这一句,便被她的驸马那灼热的指尖吸引了全部注意。
不用担心自己意乱情迷时无处安放的手会作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她放松了紧绷的精神渐渐沉溺在心爱之人给予的温柔中。
朝云暮雨,云是蔽月轻云,雨是斜阳细雨,沾满了润泽雨露的枝上花被那惜花怜花之人轻巧地采撷而去。
“驸马……”
天香唇齿间溢出声声呢-喃,似是哀婉的叹息,又像旖-旎的低吟,一一落在冯素贞心里,宛如春雨滋润在印着她足迹的田埂,开出一朵朵顽强不屈的向阳花来。
被束缚着无法动弹的公主与遍身伤痕不愿解衣的驸马,都有着无法褪尽衣衫的不得已的理由。
于是,除了到处点火的温软唇瓣和纤长手指,还有带着屡屡凉意的云锦绸缎,划过她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若即若离地折磨着天香。
为了极力避免毁掉洞-房花烛夜,冯素贞多多少少顾及着自己的伤情,行动间牵扯着若感到痛意便会稍稍收力。
那巫-山之巅若明若暗、如梦如晦,一段缠-绵在霜雪般的皓腕上的发带被攥得汗涔涔。
因火候拿捏存在着毫厘之差,几次三番与那忽隐忽现的“云深处”失之交臂,天香险些忍不住脱口而出某种催人奋进的话。
但任何可能扰乱驸马心神的言辞都被天香强忍了下来,最终只化成了那两个刻在心底的字在梦呓般不断重复。
只是,那一声声轻唤,渐渐染上了不连贯的泣声。
居高临下的主导者在静夜中确认了声音的来源,之前稍显疏离的雪白内裳忽然倾身过去,散发着清雅暗香的温热指节抚上天香的眼尾。
震惊于触及到的那一弯源源不断的水泽,冯素贞疼惜地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果然还是做得太过火吗?
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在面对她时,何曾将自己置于任人宰-割的境地,更何况,是以这样一种屈-辱又羞-耻的模样。
“天香,你不喜欢,我便解开罢……”说着她便摩挲着天香舒展的雪色手臂往前探去。
“……”脸皮一向不薄的公主殿下呜咽得更厉害了。
喜欢在这样的时刻被心爱的人完全掌控有什么错呢,无非是在欲-望之海里浮浮沉沉无法自拔,难以自控地饮泣落泪,为什么她会觉得以后都没脸见人了呢?
大抵是因为自己的驸马骨子里还是太不通晓风-月了啊,以前看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天香艰难地拉回神思,她现下遇到了大危机,已然来不及容她腹诽完了。
“喜…欢……”
因娇-喘不止而被带走水分的嗓子发出喑哑的声音,让天香羞赧万分的却是自己情不自禁回应冯素贞的内容。
不,她在心里猛烈地摇头,绝对不是情不自禁,是被那个臭驸马-逼-迫的!她是在顾全大局!
冯素贞捏着发带的手迟疑地缓缓松开,心里又惊讶又欣慰……原来、这是喜欢的表现吗?
“那…公主早说不就好了?”抿嘴忍耐都藏不住的笑意流淌出来,这句话带着些早年间驸马惯有的戏谑之意。
你也没早问啊?!
天香浑身上下羞得通红,如被架在炉子上碳炙火烤,她蓦地惊觉自己才是那块砧板上的肉,还是一块欲-求不满的羔羊肉,被一位耐心十足的老饕反反复复细细品尝。
“公主渴吗?”
娇-吟那许久,又落了好多汗,身体滚烫得焦人,冯素贞体贴地认为——
她的公主需要喝口茶歇息片刻。
天香泪落得更凶了。
渴,渴死了,要枯萎了!
冯素贞的指尖轻轻描摹着天香因情动而水光潋滟的眉眼,心里叹息着她的公主被她任意施为竟甘之如饴。
思忖间又将她被泪水打湿的长长鬓发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细细密密,仿佛只有如此这般才能与她纠缠地更加难舍难分。
俯身下去,冯素贞虔诚地吻了吻天香闪着晶莹泪珠的眼睫,唇瓣上无可避免地沾上她的泪水,淡淡的清甜,浅浅的苦涩,是本以为无望的爱情久久回甘的味道。
天香在黑暗中微微仰头,追寻着她灼热的气息,想要捉住她丰泽湿润的唇。
冯素贞却在她眉间安抚地印下一吻,把玩着指间柔顺的青丝坐直了身子,脆弱的肌体在俯身抬手时牵扯着随时可能崩开的伤口,今晚是否一切顺利仍需她十二分地谨慎小心。
茶水,凉透了,会伤身。
“别走…我需要你……”天香的意识被无法纾解的炎炎情-火烧得模模糊糊,仍不忘为满足她身体的渴-求努力运行着,在感应到冯素贞稍有分心时,颤抖着嗓音喃喃道,“要我……”
几个短词连起来形成的语义炸裂在耳边,所谓的理智在那无法抑制的轻-吟-啜-泣中消耗殆尽,天香与冯素贞相贴相触的每一寸都在诉说着挽留,让她动弹不得。
胸口胀痛难忍,可那分明不是箭疮。
“我在,不走…放松……”冯素贞拢着天香汗湿的白皙后颈,将她扣在怀里温柔地亲吻抚慰。
局面越来越不可收拾,她好像忘了什么,忘就忘了吧。
如泣如诉的低-吟萦绕在冯素贞耳畔,她无意间把她的公主弄哭了啊……可她停不下来,天香又似乎是真的喜欢,而她发现自己竟也无可救药的着魔于聆听这样的声音。
“所以……为此就久到让我声嘶力竭?!”
这肯定是冯素贞故意的捉弄!
天香咬牙切齿,快被自己的驸马气炸了!
用力在那盈盈一握的腰间拧了一把,一抬眸,却发现冯素贞好整以暇地扬着微笑,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浑身脱力下的无效攻击真是一点都不疼啊。
不甘心地天香公主眼珠一转,不安分的小手掀起眼前人一小片洁白的衣襟,清凉的手指若有似无的摩挲着那截莹白的肌肤,激得冯素贞身子一凛。
“嗯…别……”
天香噘嘴假意不悦,“只许驸马放火不许公主点灯?岂有此理!”
冯素贞心里软软的,哪里会真的拒绝天香呢,满心只想对她温柔以待,“公主嗓子都哑了,不如先喝点水。”
见她说着就要起身,天香忙一把握住她肩头慢慢地向后压倒,听出了话中的默许之意,于是眉眼弯弯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意味深长道,“不急,不急,待会儿一起喝。”
冯素贞哪里听不出她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咬了咬唇,红着脸问,“公主…你…不累吗?”毕竟,折腾天香半宿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自己啊。
“累——”天香眼睛笑得亮晶晶的。
“那不如……”冯素贞没再继续说下去,她眸中含着柔情定定望着天香,让她来做最终的决定。
天香知道自己的性子有些疏狂潦草,每每与冯素贞欢爱时,总是会像只遇见鱼腥的狸奴,贪婪又冲动,恨不能一口将她吃进肚里去,以致于总是会在她身上留下斑斑驳驳的痕迹。
不过,这一次——
“正好,我会轻轻的,不会伤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