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拗不过天香，冯素贞无奈叹一口气，复又躺下，背向着她，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个粽子一样。
——她可没忘了自己刚才还在闹情绪。
天空墨色渐渐浓转淡，一抹晨晖悄悄爬上窗楞。
看着生了闷气的冯素贞，天香抿嘴笑得眉眼弯弯——原来那个无双驸马爷的本体是这样一个容易吃味的小女子。
——惹人怜爱。
天香俯身脱了鞋袜，把床幔整理好，才在她边上躺下。
被子被冯素贞裹在身下，天香往外扯了又扯，没什么效果，霸占被子的那个人也不理她。
幼稚！
天香腹诽着，撅了嘴放弃入侵，无奈只能安安静静缩在床边。
冯素贞听着天香没了动静，反而轻叹一声，转过身，抬手揭起锦被的一角——自己无论如何是见不得天香受制分毫了。
一阵温暖的馨香扑鼻而来，天香悸动不已，她稍稍蜷身便依偎进一个柔软怀抱。
天香不禁满意的叹息一声，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冯素贞拢了拢天香铺陈一枕的青丝，无可奈何笑道，“公主，你在此只可老实睡觉，不可有旁的念想和举动。”
天香听闻，抬头看着冯素贞，一脸疑惑，“什么旁的念想和举动？”
“唔……就是除了补眠之外的任何念想，除了闭眼之外的任何举动。”冯素贞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哦，”天香听懂了一般点点头，“原本你不说还没有的。”
“……”
“冯素……”
“噤声。”冯素贞手指轻轻按在天香唇瓣上，不想两人越说越错。
天香乖巧的停下言语，冯素贞目光被那触感软糯的红唇所吸引，原本停留着的指腹沿着天香鲜明的唇线反复摩挲勾画。
——那个只能望梅止渴的雨夜，原来竟应是这样的感受……
寂静无声，唯有心动。
冯素贞眸光里情深似海，为何竟到今天才察觉。
天香惊觉，是否她一直只是顾影自怜，忽视了面前意中人深藏的情意。
“闭眼。”冯素贞嗓音轻柔，吐气如兰。
天香顺从的阖上眼睛。
五感愈发敏锐，不知为何，唇上轻轻摩挲的手指令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烫了起来，长长的眼睫毛也无法抑制的颤动着。
冯素贞凝视着天香期待的面容，艰难的移开目光。她将手臂收回在身前，默默挪开些距离，轻柔的声线平静无波，“睡吧，公主。”
“……”
天香心里空落落，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心上人闭了眼微微蹙眉的样子。
眼下淡淡的青黑，难掩疲惫，心事重重。
天香可以看得出来，冯素贞正处于紧绷防备的状态。
当下，怎么竟还不如中秋那夜，当时她们那般亲密无间……
天香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终于和她心意相通，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忽闪着大眼睛，盯着冯素贞微微泛白的唇，以及那半藏在亵衣下的锁骨。
魅惑。形容她。
贪婪。形容自己。
天香无意识的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
冯素贞长睫轻轻抖动，却没有睁开眼睛，“公主这样盯着看，还让人怎么休息。”
天香一惊，转瞬羞红了脸——这人莫非长了第三只眼睛，以后还怎么偷偷欣赏她。
她嘟了嘟嘴，连看都不让看，真真无趣。
“本公主要回去了。”说着已经翻身坐起。
“天香？”冯素贞稍微撑起身子拉住她的手，脉脉眼神里蕴含了些微的恳求，那是困惑与不舍。
“我在这，你睡不安稳。”天香心里一软，口吻立时柔和下来，“看你那黑眼圈，都可以研墨了。”
真的拿这个祸水没办法，小时候还嘲笑过君王不早朝的荒唐，现在看，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人性使然。
“只要你不再瞪着眼睛晃人即可，”冯素贞轻声挽留道，“就乖乖睡一个时辰可好？”
“你这个女人真是善变，刚才还赶人走呢。”天香口是心非的妥协，复又躺了回去。
“那是另一件事，以后有空再一起与你算账。”
“……”一剑飘红那件事竟然还没翻篇。
哪壶不开提哪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说的就是天香了。
冯素贞见天香躺下，便半倾了身子为她掖好被脚，如瀑青丝不经意间流淌过天香的脸颊。
所过之处，酥酥麻麻，骚骚痒痒。
天香目之所及，只有她天鹅般曲线优美的脖颈。
心脏漏跳几拍，脑子里一直紧绷绷的那根弦，“锃”的一声断成两段。
天香神使鬼差般舒展双臂，微微仰凑，紧紧拥抱了冯素贞，沉醉在她香气怡人的如墨长发中。
冯素贞蓦地一怔，天香起伏不定的胸膛和略显沉重的呼吸，还有用力嵌入她背脊的手指，无不昭示着天香源自本能的“野心”。
所谓“野心”，不过是冯素贞确信，天香纯洁无暇，尚不知晓该如何实现它。
虽然颇感意外，她还是轻轻回抱了天香。
温和，却疏离的。
“冯素贞……”
天香意识到自己再一次对她产生了某种欲望，她不懂如何应对，只是喉间溢出一声轻唤，求助一般，羞怯而粘腻。
此情此景，怎能不心猿意马？
可天香偏偏面对着一位自我控制的高手。
“公主，”平淡清爽的嗓音应了她，“天快要大亮了。”
末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潜入她的耳朵。
天香浑身的力道被瞬间卸去，柔若无骨般倚回枕上，手臂自心上人的肩头缓缓滑落。
“嗯……睡吧。”天香对上她清澈干净的眼睛，强颜微笑。
刻意与天香保持了半臂距离，两人心知肚明，各自无语。
冯素贞一语成谶，两个人都起了旁的念想，只是一个了然于心，另一个懵懂无措。
一个时辰，从未有过如此难熬。
最终，天香还是忍着宿醉头痛，冯素贞还是顶着两个黑眼圈，渡过了这值得纪念的一天。
当日晚膳后，天香早早打发冯素贞回房休息，自己一边啃了甘蔗，一边思索人生大事。
除了互通心意之外，她与冯素贞之间好似与之前也没什么太大不同，甚至冯素贞反而拘谨了起来，看得出她在刻意回避肢体接触。
天香左思右想，还是参悟不出其中缘由，难道自己早上惹了佳人不悦？
这种事情，大约还得去问嬷嬷。
天香猛一起身，又迟疑片刻坐了回去。
不不不，天香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贸然去问，怕是会引起嬷嬷侧目和怀疑，自己最怕的还不是她的啰嗦，而是她的反对。
——冯素贞的身份就是她泄露出去，天香再也担不起这样的风险。
天香努力回想嬷嬷从前的相关指教。
嬷嬷曾反复叮咛过履行为妻之责的重要性，却也没有给她讲明具体的行为指南。只是对她耳语，让她顺从了夫君心意举动，便可保无虞。
天香叹一口气，不但没用，而且是老黄历了，男女之间怎么拿来参考。
所以，既然冯素贞是个女子，还有没有必要履行为妻之责？
若是有必要，该是谁来履行？怎么履行？
天香满脑袋问号，一时头大如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