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贾琏早早就醒了。他见着医生们一个个进得林如海房里又出来,心里七上八下只打颤,倒似病中是他自己。反而是林如海面目温和,竟似无事一般。
贾琏越性拉了一位医生问道,“先生看来,我姑父的病究竟怎么样?”
这位医生也姓张,脾气却直,撅着山羊胡子就有些愤愤。“我见你们这样着急忙慌把我请来,又赶了这老远的路,我道是什么疑难杂症又或是病到不治?不过是长期抑郁外加风寒入体。是你们富人惯有的富贵病罢了!也值当请我来?”
贾琏知道这些神医都是有些怪癖的,也不敢见怪。便道:“老神医虽然如此说,然而姑父这些日子着实不好。还请看看,怎么开个方子开个药?”
张岳连白眼都懒得翻了。“那两位脉息也很不错,你便去找他们罢!跟着方子吃就好,不过两三个月,自然就好了。平时空暇时间做做五禽戏自然身强体壮,我包他活到八十岁。”
贾琏想了想又道:“先生既能治疑难杂症,我却有个表妹,自来胎里就弱的。找了多少大夫也不见效,先生可有兴趣一看。”
张岳听说又是富贵人家小姐,料定又是无病呻吟的。谁知听贾琏说多少大夫看了都不见效,就又起了争强好胜的心思。直接道。“你且带我去看,瞧不好我把脑袋赔给你。”
贾琏听得,悄悄命兴儿先去内室通知了。方才跟着弄文引着进了雅苑。
果然贵族大家的规矩都是一样的,一路静悄悄的不见一个女子。
林黛玉就隔着帘子伸出手来,那张岳翻着白眼诊了一会脉,终于面色渐渐郑重起来。又问:“果然是天生的?这却奇了!果然平生未见!”
贾琏情知林黛玉这是无药可医的,不过一试罢了。见他如此,也不觉得奇怪。反正林妹妹现在也能吃能睡嘛!不着急。最多以后不叫林妹妹哭就罢了。
回来的路上那张岳可就不那么安静了,一路上忽而皱眉忽而口中喃喃自语。
贾琏见他似有魔怔之意,只怕他出去后乱说乱叫,只叫小厮把他引回他的住处。可巧张岳亦是有心回去翻书,自无异议。
贾琏回到厅中,又问了张友士和叶天衣,果然林如海已无大事。所开药方均是清心调养之类。
林如海自己原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本是长期抑郁所致。如今几位圣手都这样说更觉得宽心。又听说贾琏引了一位大夫去瞧了黛玉,便知是贾琏一片好心。因道:“琏哥儿还是心实,既如此便叫那二位也去给林丫头瞧瞧。”八壹中文網
果然张友士和叶天衣都去瞧了林黛玉,都只道身体素质比较差,也没甚医药可解。
贾琏这次很淡定!毕竟是通读过整部《红楼梦》的人,就是知道林黛玉是先天弱。
林如海也很淡定,这事在黛玉三岁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也没有指望一下子就能改观。
贾蓉反倒不淡定了,悄声问贾琏:“不是说得很严重吗?那些信说得那样严重,咱们巴巴过来了,这就完了?”
贾琏亦悄悄的。“原就不是什么大病。自从姑姑走了,林姑父一心求死,自然是病得越来越重。如今有女儿日夜侍奉,想通了自然就好了。”
贾蓉道:“照你说这是心病还须心药医了?”因笑道。“想不到林姑父这样清标人物,竟是个情种。”
贾琏笑道,“你可别胡说,回头叫你父亲听说,白叫你挨顿打。横竖林姑父无事,咱们的差事也算是了了。你且想想,今晚我们怎么如何乐呵一下。”
贾蓉听他这样说,正是瞌睡碰上枕头,顿时喜上眉梢。又问,“你不是说姑父管得极严吗?可行吗?”
贾琏道,“有什么不行的?便我们不去,这些个大夫就让他们干坐着吗?”
果然晚间就在松鹤楼用饭,席间热闹非凡也不多叙。都说姑苏乃风月之地,众人却都没有这个精神。
张岳本是个医痴,心心念念都是疑难杂症,对这些世俗欲望本无兴趣。
叶天衣与结发妻子感情极好,立誓不在外面寻花问柳的。
张友士为儿子捐官而来,虽然贾蓉一口答应。然而如今在苏州,难免要看林如海的眼色说话。生怕自己行止不端影响儿子前程,哪里敢去烟花之地?
因此众人都说不去,贾琏本就立志要做五好青年的,也就顺水推舟说也不去了。贾蓉便大感扫兴,要说一个人去又惧怕林如海,只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