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纪之恒安静地躺在床上,浑身消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完全看不出曾经的气宇轩昂。陆佩兰眼里噙着泪水:“恒儿一天比一天瘦,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
“医生说,说……”陆佩兰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盼只盼灼灼的画当真有用。否则……就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可孩子是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动力,恒儿没了,她该怎么办?“恒儿。”
陆佩兰擦了擦眼角的泪,“恒儿,时深和灼灼过来了,你睁开眼看看他们,好吗?”
“恒儿。”
林灼灼眨巴着眼睛盯着纪之恒瞧。真奇怪,为什么纪之恒身上也会有灵气?不过他的灵气并没有自家铲屎官的多。会不会是……自家铲屎官是每到月圆之夜便会受到汹涌的灵气的折磨,而纪之恒则是每日每夜都在承受痛苦。他们兄弟二人好惨啊。记得自己误打误撞得到了一丝灵气,开了灵智,最终化成人形。为什么灵气对于他们兄弟二人来说却是痛苦的根源呢?林灼灼不禁陷入沉思。灵气对人类没用?动物修炼是为了变成人,人类修炼不就是成仙?天道不许成仙?还是……灵气太多了?这就是所谓的过犹不及吗?倘若兄弟二人只得了一点点灵气,会不会结果不一样,但这也不能怪他们贪心。他们自己或许一点都不想拥有这寻常妖怪求之不得的灵气。“之恒,醒醒。”
林灼灼走上前,轻轻推了推纪之恒的肩,顺便将他身上的灵气吸收一波。而在陆时深和陆佩兰看来,林灼灼只是在叫试图叫醒纪之恒而已,根本就……诶?好巧不巧,林灼灼那么一推,纪之恒的手指动了动,竟然睁开了双眼。“恒儿!”
纪之恒张了张嘴,久未使用的声带像破音箱般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妈。”
然而,对于陆佩兰来说却是天籁之音。这是纪之恒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叫的还是“妈”,陆佩兰不禁潸然泪下。“恒儿。”
“之恒,你看看这幅画。”
陆时深赶紧趁着自家弟弟清醒,把画挂在床尾。“哥。”
纪之恒叫了声陆时深,接着艰难地将视线挪到那幅画上。很奇怪,凝视着这幅画时,心中竟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丝甘泉在缓缓滋养着原本干涸结块的土地。纪之恒恍惚中觉得自己这破败不堪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些许生机:“这画不错。”
为了能看得更清楚一些,纪之恒竟慢慢坐了起来。陆佩兰先是震惊,紧接着几乎喜极而泣。看来灼灼的画真的有用!平时恒儿只能睁开眼看看她,不到一分钟便会失去意识,连话都不能说,更何况坐了。他们几乎找遍了所有的名医,全都不明所以、束手无策。只好将他接回家等死,可她怎么甘心呢?现在终于看到曙光了!一旁的林灼灼也松了一口气。当纪之恒在注视着那幅画时,林灼灼看到他身上残留的灵气极为缓慢地消散开来了。幸好如此,要不然的话,为了将纪之恒治好,她岂不是要想方设法不时过来吸收灵气?要知道,纪之恒身上的灵气虽少却是源源不断的,甚至需要她一整天都跟他待在一起。那怎么行呢?林灼灼可没忘记自家铲屎官是个小醋坛子。既然画作就可以缓解纪之恒的痛苦,那她没有必要再冒险吸收他的灵气。灵气对于她来说确实是个好东西,但她有自家铲屎官的就够了。她不想让自家铲屎官吃醋。“恒儿,你要多看看这幅画啊。”
陆佩兰激动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只得一个劲儿嘱咐自己的孩子千万记得要盯着灼灼的画看。纪之恒就是再迟钝也明白过来,这回自己能够清醒这么长时间,或许和眼前这幅画有关。“好的,妈。”
他说话的声音已不像方才那么沙哑刺耳了。这画真神奇。纪之恒从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在莫名其妙昏睡这么长时间以后,心态已然改变。偶尔清醒,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容,他常常想,或许是自己造孽太多,这才得了报应。似乎是从四年前开始,他有时会突然睡过去。害怕父母担心,他一直没说,偷偷到医院检查,也查不出什么毛病。医生都说是太累了,心理作用。谁能想到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唉,四年前,刚好就是他中了算计的那年,他在酒店将一个无辜女孩的清白夺走了。她本是舞台上最璀璨的明星,是他逼得她退出娱乐圈,远走他乡。他亲手毁了一个女孩子的人生。他真是罪孽深重啊。若这就是他的报应,他受着便是。可他怎么忍心让本该颐养天年的母亲为他操心劳累呢?真是不孝,好不容易毕业接管公司,却没让母亲过几年舒心日子。纪之恒久久地注视着那幅画。他要好好活下去,让母亲安享晚年,找到那个叫作云落的女孩,向她赎罪,求得她的谅解。若是可以,他愿意用下半生好好补偿她。“之恒,来,喝点水。”
陆佩兰端了一杯温水递到纪之恒的嘴边。以前纪之恒不是常常昏睡不醒吗?跟植物人没什么差别,醒来的那一丢丢时间根本不够他吃饭的。这几个月来,纪之恒都是通过往鼻管里注射流食的方式补充营养的。“谢谢妈。”
看着母亲越发单薄的身影,纪之恒愧疚不已。他好不孝啊!“不,你应该谢谢灼灼。”
可怜天下父母心,陆佩兰从不觉得自己的孩子是负担,为他做的这一切都觉得是身为母亲该做的。她只希望他能够活着。这下好了,恒儿有痊愈的希望了。“这幅画是灼灼画的。”
“灼灼?”
纪之恒震惊不已,显然没料到这么神奇的一幅画是出自林灼灼之手。他比林灼灼大四岁,回外祖父家时经常能看到她,一直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后来,她成了他的表嫂。陆时深和林灼灼结婚的时候,纪之恒的病情还没这么严重,自然是知情的。最初的惊讶过后,纪之恒选择了相信。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谢谢你,嫂子。”
林灼灼笑吟吟地看着没有方才那么死气沉沉的纪之恒,道:“应该的。”
真好,纪之恒不会早早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