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过去接过电话：“于大队。”
于方城一直让老六叫他于哥，老六喊不出口。自家媳妇和人家女儿是同学，岁数上也差着二十来年呢。可是叫叔于方城又不干，徐大秘也不干，于是就干脆叫官称。
官称也是有讲究的，叫于处长太官方了，显得生份，叫于大队就正好。
两个人也有段时间没见了，聊了几句，于方城说了一下女儿麻烦老六了什么的，到是对于洁能去老六家过年有点高兴的意思。当然了，肯定也是高兴。
也没有什么事，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老于过了年要升了，从刑警处调到政治部工作，兼管预审处和看守所，妥妥的副厅，委员，进入了真正的领导层面。
这事儿想来徐大秘从中也是使了力的，归根结底于方城得把这事儿算到老六头上，真诚的充满了感激，约着年后大家见个面，他请客。老六也答应了。
进了政治部，将来一个实职副厅长就算是到手了，厅长也不再是遥不可及，这都是老六给他带来的变化。也是他女儿给他带来的机缘。
人生的际遇本来就是相当奇妙的，各种因果牵扯缠缠绕绕。
老六也有些感慨，从来没想过，自己也能影响到这个层次的事情了，就感觉很是梦幻。
“怎么了？”
“没事儿，于洁的爸爸要升职了，以后要叫于厅长。”
“哇。”赵淑芬惊讶的叫出了声音。她这辈子到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队长。学校的校长不算。她知道厅长是一个什么概念。
到了这个级别，就算真正进入到高级干部序列了，从此人生再不一样，有了各种可能。
“切，”于洁撇了撇嘴：“那不是就更忙了，现在都经常见不到人影儿。”
“你是不是傻？”李侠拍了于洁一下：“原来忙是因为当官吗？是因为级别不够，官大的哪个会那么忙？”
这是实话，到了级别想忙也没有什么事给你做了，就是开会看报纸，签字，盯着下级忙，理论上准时上下班的时间会越来越多。
“反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还不是得老老实实上学。”
“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现在也没人敢欺负我，要不然我就叫他们尝尝什么是砂锅大的拳头。”
行吧，女汉子的世界旁人就是这么难以理解。
“唉，”于洁叹了口气：“还想着等操场的冰场浇好了教你俩滑冰呢，这还得回去陪我妈两天。真是的。”
“你家又不远，你白天再过来玩呗，回家又不是得二十四小时在家守着。你爸妈不上班啊？”
“对呀，”于洁拍了下大腿：“他们明天就要上班了。那我明天晚上再回去，后天下午就回来，两天。哈哈哈，原来这么简单。”
不是，这个两天是这么个意思？老六看了看于洁。这丫头挺精挺灵的呀，怎么有时候感觉这么憨呢？
其实就是不想回家，感觉在家没意思。
……
转眼就到了七号，腊月初二。
于洁在家住了两天晚上，七号早晨就跑过来了。
这两天的白天她都是在这边过的，教李侠和赵淑芬滑冰刀。赵淑芬果然学的快，半个来小时就能自己慢慢滑了，李侠就要差不少，刚刚能在冰面上直立行走。
三个人去了教室，今天返校，发通知书，明天开始就是正式放假了。
老六自己在家里开始收拾东西，整理行李箱。几个人坐火车回杯溪，没叫车过来接。这冰天雪地的，又没有高速，开车的风险有点大。
其实从奉天到杯溪市内的公路还算好，一路都是顺着河走，基本上也都是平的，坡不多，也没有什么急弯，主要是老六懒得麻烦人，反正火车也就是两个来小时。
要过年了，这段时间出门的人很少，火车上也不挤，和以后正好相反。
李侠她们三个人去了教室，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李侠进了屋嘟着小嘴，有点不太开心。
“怎么了？”
李侠看了老六一眼：“挂了两科，开学要补考。”
“没事儿。”老六笑起来：“这都让我很意外了，我以为你得挂个几科呢，毕竟你都扔了这些年了，跟不上也是正常的。已经挺厉害了。”
李侠瘪了瘪嘴：“于洁都没挂科。”
“怎么的？你啥意思？”于洁撸胳膊挽袖子的奔李侠就来了：“瞧不起我是不？”
“我以为你得挂科呢，结果是我挂了。”李侠斜了于洁一眼：“你肯定是背着我偷偷学习了。”
“你怎么不说小芬呢？”
“她本来学习就好嘛。”
“行了行了，赶紧动手，把该蒙的都蒙上，”老六打断了她俩闹：“再看看落下什么没有。”
“这就要走啊？”于洁问了一句。
“啊，这不都放假了吗？还非得再等一天？”
其实今天走是昨天就定好了的，于洁没在这边住就不知道，她坐公交车过来又有些晚，人一到就去教室没来得及说。不过她的东西都在宿舍，说不说也无所谓。
“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是不是不打算带我了？是不是打算抛弃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这儿？”于洁装哭。
“咦也~~你可得了，太麻了。别人这么弄是可怜，你这么弄……”
“我就不可怜哪？”
“有点恶心。”
哈哈哈哈……几个人都笑起来。
“老娘和你拼了我，必须同归于尽，谁也别拦我，谁拦喷谁一身血我告诉你。”
几个人又把屋子里看了一遍，把需要蒙的东西都用被单子蒙好，门窗关紧，断了电，把水龙头拧紧。
“于洁你去拿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早就弄好了，等我啊。”于洁又风风火火的去宿舍拿行李箱，一开门和正要敲门的徐大秘打了个对面。
“徐叔。”
“小洁呀，这要干嘛？”
“回宿舍拿行李，你进屋吧。”于洁把门让开一路小跑走了。
徐大秘瞅了瞅于洁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丫头。我来晚了没？”推门进了屋。
“没晚，正好，我估摸着你也应该到了，没耽误你事情吧？”
“能耽误啥事儿？你的事儿就是大事儿。都收拾好啦？”徐大秘打量了一下屋子里，冲李侠点了点头。
“徐大哥。”
赵淑芬也弱弱的叫了一声，徐大秘冲她笑了笑，从兜里掏出火车票递给老六：“四张。正好一个包厢。”
老六找的徐大秘买火车票，顺便让他开辆车过来把四个人送到火车站，这个到是谈不到麻烦他，而且自己回来了也要打个招呼。
“软卧呀？”老六接过硬纸板车票看了看：“这太夸张了吧？”
他就是让徐大秘随便给买四张座票就行，一共就俩小时的事儿。
“这夸张啥，你有这个待遇，要不他也是闲着，软卧不比硬座舒服？”徐大秘不在意的摆摆手：“我老板说，年前就算了，年后你过来一起见个面。”
“行，小侠开学的时候我要来。”老六点头答应下来，掏出铁包拿出一叠子钱递给徐秘书：“过年，给孩子的，你和嫂子我就不管了，送你们什么都不合适。”
这会儿规矩多管的严，除了正常走亲访友（蛋糕罐头糖果之类）以外，私人收受礼物都是要上报的，哪怕一条纱巾一副手套也一样，很麻烦。
虽然也可以不说，但好像就像做了错事儿似的，万一让谁举报一下就是一身骚。
徐大秘也没客气，伸手接了过来：“我可不和你客气，杀大户我挺擅长的。”
闲聊了几句，于洁小跑着回来了，大家把垃圾带出来，提着行李箱来到外面，直接上了车。
老六最后一个出来，锁好房门。
于洁说：“我爸还不知道我今天就走呢。”
老六就笑：“知道，我给你爸打电话了。”
徐大秘开车，说：“我家那个小了哟，要不正好和你们一起玩儿，多好，去你们那过年我和媳妇儿还能省点心，正好清净清净。”
“到时候你们就舍不得了。”
“那得看多大，现在肯定是不行，十八九二十的时候估计就烦了，巴不得快点出去走远点，咱们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徐叔你那意思，我爸妈现在烦我了呗？”
“我可没说啊，不是那意思。十九二十，大啦，该飞了，我们当父母的也有这个心理准备了，和小时候不一样，是这个意思。再说我们家是小子，和你家又不一样。”
“我家怎么了？丫头怎么了？”
“丫头肯定是要多牵挂一些呗，小子就随便出去闯了，摔摔打打的都不怕。”
汽车压着积雪一路白烟的来到火车站。
奉天火车站是这会儿国内数得着的大站，大站大广场，一大片俄式风格的楼房，暂时还是关外最高楼的铁路宾馆也立在这里。
没进候车室，徐大秘带着四个人直接找到了值班站长室，在这坐了一会儿，列车组的正班列车长过来把四个人带进站，一直送到了车上。
铁路系统自成一脉，不受地方上管制，正班列车长出来接人已经是相当高的规格了，这是徐大秘的面子。如果是省里的领导，站长会亲自送站，车组人员会在站台上迎接。
徐大秘没跟着进站，两个人之间也用不着这种形式上的东西。
火车正在准备出发，茶水员在烧锅炉，副班列车长带着正副班业务员在挨个车厢检查，车厢里已经很暖和了。
长途火车上会有两个班组一起工作，分为正班副班，各有一名列车长，这会儿列车长还是干部编制。两个班组的配置完全相同，分白班夜班轮流休息。
正班列车长是大班长，主管，接下来是副班列车长，正副班业务员，茶水员，软卧列车员，卧铺列车员，普通列车员。
业务员就是补票那个，地位仅次于列车长。火车上的层级是相当分明又严格的。
乘警和餐车不属于列车组，和列车组是合作关系，由乘警长和餐车长管理。检修员和售货员是机务段的人。
“麻烦你了，快去忙吧，不用管我们了。”老六对列车长表示了一下感谢。
“那您休息，等车开了我再过来。”列车长笑了笑出去了。要发车了，正是她最忙的时候，属实也没时间在这客套。